第162章 王玄一論道
清冷月輝灑落在這座不起眼的小小庭院中,樹影婆娑,一片安寧。
透過窗戶,王玄一望著院中景色,輕輕嘆了口氣。
這座小院是他以前做弟子時的居處,成為老君觀觀主以後,大多時間居住在後山那座三清殿的後殿,偶爾也會回這座小院住上幾日,可見他是個念舊的人。
自從邁入這座山門,已過百年光陰。
以前心思難定,嚮往的是仗劍江湖快意恩仇,那時以為是因年歲太小,修行太淺,於是拼命苦修,靜心養性,哪知已經到了這個歲數,那種嚮往依然不曾淡去。
於是便不再壓抑本心,想去就去,修行到他這種境界,再往上走,誰能知道怎樣是對,怎樣是錯?
數次下山遊歷,雖然收效似乎不大,但卻隱隱感覺,已經有了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跡象。
然而不論走出多遠,最終還是要回到這座山上。
這座山已經成了他的根,也是他的羈絆。
靜謐夜色中,五個身影依次走入院門,朝這屋裡走來。
王玄一又輕輕嘆了一聲,捏了捏眉頭,沒好氣小聲吐槽:「大半夜還來?簡直就跟聞見屎味的蒼蠅一樣。」
五個老道士身形不約而同微微一頓,又不約而同繼續前行。
身材肥胖道袍格外寬大的陶三山臉上露出些許氣憤神色,嘟囔幾句,聲音細不可聞,似乎是在罵街。
走在他身旁的老六徐逸仙突然大聲說道:「啥?五師兄你說啥?什麼屎,這裡哪來的屎?」
陶三山臉一黑,正要說話,王玄一已經隔窗笑道:「老五啊,幾日不見,你似乎瘦了不少,沒我督促,不知修為是否也不進反退?來來來,咱們切磋切磋。」
陶三山一張胖臉抖了抖,向同行的四個師兄弟氣憤道:「大師兄剛剛回山,必定勞累,我就說時辰已晚,明日再來,你們非不聽,非要今日來,我不來還非要拉著我,簡直一點都不知道體諒大師兄!」
老四谷念指素來少言寡語,只看了陶三山一眼,沒說話。
精通醫理擅長煉丹的老三趙玄宰愣了愣道:「一百多歲的人了,伱怎麼還睜眼說瞎話,不是你叫我們來的麼?」
掌管刑罰不苟言笑的老二齊守本皺眉道:「老五,你身為老君觀長輩,要注意自己言行,以身作則,豈能學山下無賴,敢做不敢當?」
頭頂道髻上插著三根筷子的老六徐逸仙最後語重心長道:「五師兄,不是我說你,你這毛病得改。」
陶三山眨著一雙不大的小眼看了看四個師兄弟,臉色僵硬,轉向王玄一生生轉移話題道:「大師兄容光煥發,神采奕奕,可是此次下山有什麼收穫?」
五人進了屋,各自找地方坐下,王玄一道:「收穫多少有些,之前與你們說過,乾坤之後,尚有一境,如今門檻後的景象,看的更清楚了些。」
陶三山愣了愣,拿不準他是不是怕老哥幾個埋怨他總是下山去浪,所以說瞎話,將信將疑道:「說說看。」
其他四個老道士眼觀鼻鼻觀心,都沒說話,顯然也不太信。
王玄一向五人掃視一眼,緩緩道:「武道修行,七十二處大竅洞開,體內形成小周天,念海生元炁,是為鴻蒙境,這不用我再多說了吧?」
陶三山一雙不大的老眼忍住沒往上翻,說的是乾坤境之後的事,卻從鴻蒙境開始扯,擺明又要胡說八道。
其他四人依舊眼觀鼻鼻觀心,仿佛入定。
王玄一道:「然而你們想過沒有,踏入乾坤境後念海中是何景象,這一境界又為何叫做乾坤境?」
陶三山皺了皺眉道:「洞開三百六十小竅後,體內形成大周天,此時便能溝通天地間的元炁補充念海,通過進一步修行,念海中的元炁便開始分作清濁兩種,清者上升,濁者下沉,涇渭分明。」
說到這裡愣了愣,臉色開始鄭重起來:「大師兄的意思是,清者上升是為天,濁者下沉是為地,所以此境名為乾坤?」
王玄一沒賣關子,直截了當道:「不錯,乾坤境,念海有天地,卻也只有天地,天地中的山川大河花草樹木呢?什麼都沒有。所以我猜測,乾坤境之後的境界,便是要讓念海生萬物。」
眼觀鼻鼻觀心的四個老道士霍然抬頭,徐逸仙若有所思道:「原來如此。」凝神片刻問道:「大師兄念海中是否已經有此變化?」
王玄一搖頭苦笑:「想跨出這一步哪有那麼容易,慢慢來吧。」
徐逸仙道:「世人只知武道只有鴻蒙,乾坤兩境,大師兄卻看見前面還有路,這已經算是跨出一大步,日後只要閉關靜修,終會突破。」
王玄一又搖了搖頭道:「閉關靜修是不成的,恐怕還是要多下山遊歷幾次。」
徐逸仙神色滯了滯,朝左右一看,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兄又開始眼觀鼻鼻觀心,於是趕緊效仿。
陶三山忍不住道:「你還要下山去浪……遊歷?」
王玄一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剛剛才說過,念海生萬物,方能踏入新的境界,若留在山上閉門不出,豈非以後念海中只能生出老君山?只有看遍天下山川大河,日後才有突破的可能。」
好像有些道理……陶三山躍躍欲試:「那看來我也要下山遊歷一番。」
這口子不能開,要是他們都嚷著下山遊歷,那我豈不是只能坐鎮山中……王玄一板起臉道:「乾坤境你都沒走到頭,著什麼急?一百多歲的人了,要腳踏實地,不能好高騖遠的道理還要師兄教你麼?」
陶三山張口結舌,卻無言辯駁,因為他的乾坤境確實還沒修到巔峰。
王玄一趁機迅速轉移話題:「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山上可有什麼大事發生?」
陶三山撇過頭去,愛答不理。
小屋裡一時無人說話,氣氛略微有些尷尬。
排行老二的齊守本只好道:「一切如常。」
徐逸仙跟著說道:「雖然一切如常,但大師兄不在,我們幾個都覺得少了主心骨。」
其他四個老道士看他一眼,陶三山臉上露出鄙夷嫌棄。
王玄一點頭道:「老六一向見事最明,有你在最叫我放心。」頓了頓道:「有件事忘了跟你們說,我下山前,劉老神仙曾來過一趟。」
那夜劉北斗曾對他說,快則半年,慢則一年,會有人帶著老君觀鎮山法劍登山拜師。
他這趟下山本打算時間短些,趕在劉老神仙那後人登山前回來,結果浪的飛起,一時把這事拋到腦後,也是突然想起才匆匆趕回。
他那位打賭輸掉鎮山法劍的太上師祖曹帝象,到死都牽掛法劍歸山的事,這對老君觀來說是何等大事!要是知道這個不肖徒孫竟然能把這麼重要的事忘掉,估計棺材板都要壓不住。
齊守本問道:「哪個劉老神仙?」
王玄一道:「世間有幾個劉老神仙?當然是贏走咱們鎮山法劍的那位。」
坐在椅中的五個老道士猛的站起。
向來性情寡淡不理俗事,有時一天到晚都說不了一句話的老四谷念指都不淡定了,急道:「劉老神仙來訪,大師兄怎不早說?我有些修行難事正好請教於他老人家!」
剩下四個老道士也都怒目而視,因錯失跟老神仙見面的機會而感到十分氣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