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謝昭坐在床上,面前放著一張長板凳。
他趴在上面,手裡拿著中華鉛筆,飛快的將魏慶之留下來的試卷寫完。
謝昭的試卷是最難的。
因為他念過的書最多。
77年高考恢復,到83年總共也就是六年時間。
群眾接受基礎教育極少,因此高考的內容不難,基本上都是考查學生的基礎知識和技能。
而報名條件更是寬鬆,只要符合年齡和學歷要求的人都可以參加高考。
換句話說,只要掛好學籍,哪怕謝昭和林暮雨就不去學校上課也能參加高考。
謝昭寫完最後一道數學題,又檢查了一遍,這才小心翼翼的將卷子收好。
林暮雨還在看書。
她的眸光里泛著一種盈盈的亮光。
就像是一朵花骨朵,拼命地從書本里汲取知識,慢慢澆灌成長,為怒放的一剎累積力量。
謝昭沒忍心打擾她。
他眯著眼,看了一會兒,之後將挎包的設計圖紙給拿了出來,走出屋子外。
田秀芬正在裁布。
見謝昭出來,她趕緊起身,端著針線簸籮走過來,道:「你來瞧瞧,這個針腳合不合適?剪出來的花樣能不能合格?」
她緊張得很。
以前都是做點兒鞋墊子,或者是納布鞋到向陽鎮去賣,可從來沒有試過做這玩意兒呀!
也幸好謝昭拿來的圖紙清楚。
一塊塊布拆開,按照圖樣兒描到布上,最後裁剪出來就可以了。
田秀芬在針線活兒方面算是個熟手,再加上這玩意兒小,不難,不過是一天的功夫,她已經嘗試開始縫製拼接起來了。
謝昭接過那兩塊縫了一半的布料,就著煤油燈,仔仔細細的看了看。
他的神色極認真。
田秀芬也不由自主的緊張了起來。
半晌,謝昭露出笑臉,對著田秀芬道:「真不愧是我媽,這針腳,和縫紉機踩出來的一點兒不差!」
田秀芬當下鬆口氣。
她笑罵了一句,「就你會拍馬屁!」
說完後,她又將布料接過來,就著煤油燈仔仔細細縫製起來。
謝昭也跟著坐下,拿出鉛筆和紙,腦海里開始構思剩下的兩款包型。
一共四種布料,他準備設計四種。
兩款是青春活潑的,兩款是成熟大氣的。
但是這兩種類型還能細分。
青春活潑的可以分為小清新風和可愛風,而成熟大氣可以分成高調奢華以及低調穩重。
謝昭的腦海里,慢慢浮現出上輩子最暢銷的那幾款復古風包包,以及幾大奢侈品牌里最經典的款式。
下一刻,他轉動手腕,一根根線條出現在白紙上,塗塗改改,又反覆推敲,最後終於敲定剩下的兩款。
「呼!」
他猛地鬆口氣。
起身,揉了揉發脹的手腕。
這個點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窗外月光皎潔,灑下一片銀輝。
謝昭探頭去看,正準備放鬆一下眼睛,然而下一刻,一個黑影忽然從牆角冒出來,嚇了他一跳。
「艹!」
他下意識的爆了句髒話。
緊接著就是謝誠低沉穩重的聲音。
「是我。」
他拎著一個籃子,從牆根處拐了出來。
「哥?你這麼晚不睡覺幹啥呢?」
謝昭揉了揉眉頭,打開門,走出屋檐下,借著月光總算是瞧清楚了謝誠。
他不知道從哪兒鑽出來,身上髒兮兮的,頭上還沾滿了蜘蛛網,手裡挎著籃子,上面蓋了一層藍色的布。
布被掀開一個小口子,露出裡面一個形狀類似於圓圓的東西。
謝昭瞪大眼。
等等。
那個顏色……
「這是啥?花瓶?」
謝誠默然不做聲。
他幾步上前,拉著謝昭,走進了屋子裡,而後,一把將堂屋的門關上了。
「你看看這些是什麼,值錢嗎?」
謝誠低聲道。
說完後,他一把掀開了花布,露出籃子裡面的東西來。
而等到謝昭看清楚了籃子裡面的東西時,他驀地瞪大眼。
乖乖!
這些都是啥?
籃子最外面的,是一個花瓶,淡淡的藍色釉質,青花纏枝蓮花紋,長瓶頸,十分漂亮。
而在往下面,有包了漿的鼻煙壺,盤子,碗,一些精美的金銀製品,下面是一層銀元和一些銅錢,上面壓著幾本書。
謝昭懵了。
這還是自己重生以來,第一次被徹底震撼住。
他盯著謝誠,壓低聲音道:「這是你從隔壁拿過來的?」
謝誠點頭,「嗯。」
「她藏在豬圈裡,我次次都瞧見,之前懶得搭理,可是她太欺負人!我也叫她嘗嘗,啥叫肉痛!」
謝誠盯著謝昭,「很值錢嗎?」
謝昭:「……」
如果這個花瓶是真的話,按照上輩子他看見在保利拍賣會上的那一隻差不多的看,大概三千萬。
謝昭又拿起那些銀元看了一下。
又是倒抽一口冷氣。
其中一枚是大清雙龍幣,還有一枚是反射彩光帶著高帽子的頭像幣。
嘶!
這兩枚可又是一個三千萬吶!
饒是此時此刻的謝昭,也想抽根煙冷靜下。
他知道謝誠從隔壁拿了東西,可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這些!
「怎麼了?」
謝誠也跟著愣了一下,「這些玩意兒有問題?」
謝昭搖頭,總算是冷靜了下來。
巨大的衝擊感過去後,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這些東西哪兒來的?
老謝家不用說,往上三代,代代赤農,窮得一清二白,別說是這些老古董了,那就是最普通的袁大頭銀元都拿不出來一枚。
那就只剩下王金花了。
可王金花家裡也只是普通農民呀!
她怎麼可能會有這些?
而且,別的不說,就當年破四舊那個架勢,她那個豬圈早就被人抄爛了。
怎麼還留的下來?
唯一的答案只有一個——這是這幾年弄來的新鮮貨。
王金花和謝友順?
捯飭古董?
謝昭揉了揉眉心,覺得這是一個謎,當下理不出頭緒來,乾脆也不去想。
他稍稍冷靜了一下,而後對著謝誠道:「大哥,這些東西你可千萬要放好,不管誰來問,都說不知道。」
謝誠愣了一下。
他倒是沒想到會這麼麻煩。
「我腦子不好使,既然這東西這麼重要,那還是你收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