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收拾完畢，離開招待所，林暮雨正準備去三廠，謝昭卻伸手攔住了她。

  「嗯？」

  林暮雨輕聲問道：「不是說今天早上和大貨車一起回去嗎？」

  謝昭呲牙。

  「還早呢！」

  他道：「現在才七點出頭，約的八點半，咱們先吃個早飯，然後去新華書店買書，再來清點布料。」

  國營企業。

  按天數算錢。

  早上班一分鐘都是對自己的不尊重。

  謝昭帶著林暮雨攔了一輛人力三輪車，直奔最近的新華書店。

  新華書店旁剛好有早餐鋪子，對面就是小學，兩人坐下來，一人要了一碗牛肉粉，就著鮮美湯汁嗦起粉來。

  慶市特色。

  各種米粉。

  豬骨湯，牛肉湯打底，十分好吃。

  吃完粉，謝昭結帳，牽著林暮雨的手進了新華書店。

  店主是個中年男人，剛開張，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隨便看。」

  他招呼道。

  林暮雨眨了眨眼，杏眸里都是好奇和歡喜，她扭頭看向謝昭，後者點點頭，笑著示意她自己看。

  她露出笑臉，撒著歡兒，跑去找自己喜歡的書看了。

  謝昭則是走到店主旁邊，隨意翻著他面前擺放的學習資料。

  都是一些試卷。

  他瞄了瞄，出卷方居然是江城一中。

  再往下，還有慶市一中高三年級組出的卷子。

  他腦袋裡冒了個念頭出來，隨口問道：「老闆，這個多少錢一本？」

  店主探頭看了過來，露出笑臉。

  「這可是江城一中的試卷，他們年級組幾個老師一起出的，題型很全面！」

  他抽出一張，遞給謝昭：「這不是按本賣，是按張，一張一毛錢！」

  嘖。

  一毛錢！

  難怪說讀書人的錢好掙！

  謝昭想了想，一門學科買了一張，放在一旁，又指了指林暮雨，「等會兒一起結帳。」

  店主點點頭，打了個哈欠，收拾完抽出一本書來看。

  沒想到謝昭還沒走，又探頭笑眯眯看著自己。

  店主：「？」

  「還有件事兒我想問問。」

  謝昭道：「你這裡有翻譯的工作嗎？最簡單的那種，稿費低一點都沒關係。」

  翻譯？

  嘿！

  這年頭，能夠懂英文的真是少之又少，真有那個本事的，家裡條件優渥，也不缺這個錢。

  而這幾年又是和美麗國關係最好的時候，大量文化輸入，這就造成了翻譯供不應求的現象。

  聽見謝昭要找翻譯的活兒干，店主一下子來了精神。

  「當然有！」

  他飛快彎下腰，從自己腳下的櫃檯里抽出一個紙盒子，裡頭整整齊齊擺放著幾摞書籍。

  「這些都是要翻譯的書！」

  他將幾摞書拎出來，又分開成幾類，道：「從簡單到容易，你看看，價格也不一樣。」

  店主趁著謝昭翻書的功夫，分別說了這些書本的稿酬。

  最便宜的，一千字六元錢，再往上，就是十元，十三元。

  而最難的就是一些文件類的翻譯工作。

  那些詞彙生澀難懂，很多都是連字典裡頭都查不到。

  「這類最昂貴，一千字，三十元的稿酬！咱們慶市目前可沒人能夠翻譯出來！」

  謝昭瞥了一眼。

  得。

  都是類似於大學書籍和文獻這類的英文原件。

  別說慶市，那就是拿到京都，能翻譯出來的也寥寥無幾。

  謝昭目光鎖定在最便宜，也是最簡單的翻譯文件上。

  是兒童書籍，都是一些童話類，還有英語入門，教你學英語這種類型的。

  他挑挑揀揀了十本出來，笑眯眯看向店主：「要這十本，翻譯好給你寄過來，你再打稿酬，行嗎？」

  「行是行，可你得交押金呀！」

  店主道：「萬一你拿著書不回來，我可是要自個兒往裡頭貼錢的呀！」

  「你算算要多少押金，咱們把合同簽了。」

  謝昭當然知道。

  店主算了算，一本二元錢，十本二十元，他記在了帳上。

  沒多大會兒，林暮雨就抱著兩本書過來了。

  謝昭看了一眼，是外國小說——《百年孤獨》和《飄》。

  經典名著。

  林暮雨能看懂大概，還有不少生詞，但是簡介看明白了，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謝昭，一臉渴望。

  謝昭一樂。

  故意逗她，「怎麼了媳婦兒？看完了沒？看完了咱們要去三廠了。」

  林暮雨一怔。

  她咬了咬下唇，抱著書本不肯撒手。

  「謝昭！」

  她咬牙喊了他的名字，眼眸極亮盯著他。

  得得得。

  謝昭一個回合都沒撐下來，趕緊投降。

  「這個這個，老闆，還有這兩本書，我媳婦兒喜歡的，一起算帳。」

  林暮雨這才露出笑臉，只是趁著店主低頭算帳的時候，悄悄走到謝昭後背，輕輕的捏了一把。

  哼。

  女人最會記仇了！

  謝昭疼得呲牙。

  「一共二十六元七角。」

  店主算好帳，又遞給謝昭一個牛皮紙袋，「你翻譯好了，就把這些書一起放到裡面寄過來，不過我可先說好了，要是質量不過關，我可是不給錢的。」

  謝昭點頭。

  「我知道。」

  他付完錢，接過書本，放進箱子裡。

  林暮雨這會兒已經走到門口等謝昭了，因此並沒有聽清老闆的話。

  謝昭拎著行李箱，走到門口，林暮雨撇頭不肯看他。

  「嘖，讓我看看誰家媳婦兒嘴巴能掛醬油瓶啦？」

  謝昭勾起手指，在她嘴巴上颳了一下。

  林暮雨忍不住笑著拍了他一下。

  「再有下次，我可就用力擰了！」

  她凶凶的，衝著謝昭呲牙，眼睛圓圓，像是小兔子。

  謝昭忍不住飛快湊過去親了一下。

  「你要是再這樣看著我，我是真忍不住還有下次啊！」

  他感慨。

  「什麼？」

  林暮雨氣呼呼又要擰他，謝昭哈哈笑著趕緊拎著箱子跑開了。

  …………

  三廠。

  八點整。

  整整三部大東風停在三廠門口。

  這是最老式的大貨車，軍綠色的漆，車身上用白色油漆寫著——「慶市運輸公司」的字樣。

  後車廂並不是很大。

  四萬塊的布料，要是換成後世的半掛，一車就能裝走。

  可是在這個年代，只能用三輛大東風。

  程建國已經到了。

  倉庫門口布料已經搬出來了， 按照謝昭要的，一捆捆分類擺放。

  花紋，顏色，面料，等等，全都整理完畢，一旁放著雨布，就等謝昭驗貨完畢，裝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