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反客為主

  室外有暮春之暖，室內有嚴冬之寒。

  一關西，一關東，一為冰，一為雪。

  西園寺雪繪看著冰室侑，等待著這位神宮巫女的反應。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冰室侑只是靜靜望著她，似乎對這條消息……並沒有多大想法。

  「西園寺雪繪。」不知過去多久，最終還是冰室侑先行開口，打破室內僵凝的氣氛，「按照你的想法，強吻名冢君，能給你帶來什麼？」

  「能帶來什麼？」西園寺雪繪重複了一遍，自顧自地笑了笑，「能占有名冢彥的肉體，算不算？」

  冰室侑的呼吸稍稍停頓了下，又很快恢復如常，「以名冢君的性格……你不會得逞的。」

  「冰室巫女真是厲害，還知道我能不能成功，什麼時候巫女也兼職負責預言了？」西園寺雪繪嗤笑一聲，「周六隻是強吻名冢彥，那冰室巫女覺得我下周會幹些什麼，下下周又會幹些什麼？」

  「你不會的。」冰室侑沒有管西園寺雪繪挑釁的語言，只是定定地看著她，「以我今天看到的情況判斷，你根本應付不過來。」

  西園寺雪繪陡然收聲，眼神稍有黯淡。

  但又很快恢復如常。

  「只是我的伯父和叔父，還沒有能力在西園寺家內部給我造成多大的麻煩。」西園寺雪繪輕叩桌面，目光同樣落在桌面上，像是在找准自己說話的節奏，「冰室巫女……大可不用擔心這一點。」

  「但現在的你還不行。」冰室侑仍舊在望著她，「至少在等你穩住局勢之前，再對名冢君做些什麼，只會惡化你在西園寺家中的處境。」

  「冰室巫女是在說笑話嗎？」西園寺雪繪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冰室侑，「我只是要占有名冢彥的身體而已，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我還有很多年的時間可以用，不是嗎？」

  冰室侑望著眼前的門閥貴女，深吸口氣。

  對方的意思已經十分明確，就算現在行動受到掣肘，就算名冢彥短時間內對西園寺的觀感不好，但她不會放棄。

  「況且，冰室巫女不是早就已經覺得，自己是在拖名冢彥的後腿嗎？為什麼還要對名冢彥糾纏不休呢？」

  西園寺雪繪的語氣輕鬆起來，狀若無意，「既然這樣，還不如安心在這裡完成一年的學業，早早回到關西，繼續參與神宮的事務……也省得打擾我和名冢彥之間的相處，不是嗎？」

  「怎麼會呢？」

  或許是因為西園寺雪繪的刺激，又或許是因為少女早就已經下定決心，冰室侑竟然輕笑出聲，「就算西園寺理事長這麼說，在先前經受過比這還更加激烈的詰問之後，我又怎麼可能放棄名冢君呢？」

  西園寺雪繪臉色微沉。

  「我想，我們從這裡，就要正式開始了。」或許是覺得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冰室侑忽然起身，「名冢君遲早要做出抉擇，關東，或是關西。」

  扔下這句話，冷如寒冰的少女轉身離開，自顧自地出門。

  「晴代，把名冢彥帶進來。」西園寺雪繪沒有發愣，也沒有什麼多餘的反應，只是用手機吩咐自家下屬。

  不過多時，名冢彥就被渡邊晴代提遛進了會議室。

  不過，沒等他和西園寺雪繪說些什麼，渡邊晴代就主動開口，「小姐，我剛剛過來的時候，看到冰室侑一個人離開……」

  「不用去管她。」西園寺雪繪揮揮手，「她還沒放棄希望，自然也不會去自找麻煩。」

  不知道為什麼，西園寺雪繪頓了下，又嘆了口氣，「算了，晴代……你去找一找她，至少要確認她的位置。」

  「小姐？」渡邊晴代有些疑惑地看著自家小姐。

  「快去，不要我說第二遍。」

  「是。」

  渡邊晴代很快出門，而室內也就剩下名冢彥和西園寺雪繪。

  名冢彥看著少女，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從西園寺雪繪的反應上來開，至少冰室侑並沒有繼續在她面前吃什麼虧。

  這毫無疑問是件好事。

  但問題在於……

  既然冰室侑沒有吃虧，那西園寺雪繪會不會認為是她自己吃了虧，從而發泄到他名冢彥身上來？

  畢竟是名義上的男朋友，撒撒氣這種事情對普通女生都能說得通，更何況西園寺大小姐呢？

  一想到這裡，名冢彥就感覺自己身體有些僵硬。

  之前被西園寺雪繪拉去強吻就已經讓他感覺很難辦了，現在再來點其它什麼事情……

  這還讓他怎麼跟冰室侑去坦白？

  「名冢彥，你傻站在那裡幹什麼，這麼怕我？」伴隨著名冢彥的胡思亂想，少女冷冷的質問聲傳來。

  名冢彥沒有辦法，只能走到她旁邊的座位坐下。

  女孩望著他，倒是沒有再次急著開口。

  換了口氣，名冢彥努力找到先前和西園寺雪繪對峙時的感覺，感覺自己的狀態恢復不少，「雪繪，我今天來救場，你不應該感謝我嗎？」

  「感謝你？」西園寺雪繪冷笑一聲，「感謝你把冰室侑帶過來，把我原本還算可以的心情搞得一團糟？」

  名冢彥一時卡殼，「解圍還要看手段的嗎？」

  「那叫解圍嗎？本來他們就要走了，你早來一點，不過是讓他們早一點走而已。」

  「我怎麼覺得不像呢？」名冢彥望著少女，狀態逐漸好轉，「我看那兩位長輩的樣子，就像是要在這會議室留下過夜。」

  「過來。」

  「什麼？」名冢彥一下沒反應過來。

  「我說，過來。」西園寺雪繪重複了一遍。

  「過來幹什麼？」名冢彥裝傻充愣。

  「不準備過來，是嗎？」女孩的聲音裡帶上寫威脅的意味。

  「行，我過來總行了吧。」名冢彥實在無奈，只能將帶著滑輪的椅子向右側挪了挪，湊近西園寺雪繪。

  才停下挪動，少女就忽然伸手探頭，讓名冢彥動彈不得。

  那熟悉的，柔軟的，帶些冰涼的感覺再次傳來。

  但這一次，又不僅是這樣的感覺，還有些被吮吸，被抽乾的意思。

  時間緩緩而過，在名冢彥的感官中，只是「滴答」的一秒，都仿佛變成了一年。

  不知過去多久，少女終於放開了他，也斷開了兩人間親密的接觸。

  吮吸的感覺，柔軟冰涼的觸感就此消失。

  「西園寺雪繪，你幹什麼！」名冢彥反應過來，立刻向後挪動一次，大聲叱問。

  周六被渡邊晴代帶走時，名冢彥多少還有些心理準備，但這一次，就是完全的突然襲擊。

  也難怪他的反應會那麼大。

  「考慮到你確實在客觀上幫我解決了一個小麻煩，我當然要賞罰分明，給你獎勵，不是嗎？」西園寺雪繪眸光微垂，語氣聽上去有些漫不經心。

  「就這樣？」名冢彥一時詞窮。

  「不然呢，還要給你什麼獎勵？」西園寺雪繪掃了他一眼，「還是說你覺得是我調戲了你，要給你點補償？」

  名冢彥定定看著她。

  「幹什麼？對我很不滿？那你找個方式發泄出來啊？」西園寺雪繪看著他，半是挑釁半是挑逗，「你不要告訴我，身為一個十七歲的男人，你連這點勇氣都沒……」

  「好，既然你這麼說。」看著西園寺雪繪，名冢彥不再猶豫，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拉近，湊近她的粉唇。

  室內又一次陷入寂靜。

  少女沒有料到名冢彥的反應，而名冢彥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會在西園寺雪繪的刺激之下，做出這樣的事情。

  而這一次，大約是名冢彥下定決心要「懲罰」西園寺雪繪的緣故，兩人貼在一起的時間稍稍久了些。

  久到名冢彥一放開，西園寺雪繪就大口喘氣。

  「名冢彥！」等到喘過氣來，少女望著名冢彥，半是惱火，半是不敢置信。

  當然，還有些她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其它情緒。

  「怎麼，只許你西園寺大小姐放火，不允許我名冢彥點燈？」名冢彥心中狂跳，神情卻平靜如水，「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句話，西園寺大小姐總聽到過吧？」

  「好啊，那我們是不是應該繼續下去？」西園寺雪繪看了他片刻，忽然冷笑出聲，拿出手機，「晴代，你進來，把名冢彥帶去我的房間。」

  剛剛還從容不迫的名冢彥面對這句話，果斷破功，「雪繪，不用這樣吧……」

  「你不是剛剛還說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嗎？怎麼現在又沒勇氣了？」西園寺雪繪的語氣聽上去像是在嘲笑，「我還以為你有點膽量，結果就這麼點？」

  「真要是這樣，那西園寺家可真要翻天了。」名冢彥看了她片刻，突然伸手搶掉她的手機，「渡邊老師，不要聽你家小姐的話，只要等在冰室同學身邊就好。」

  對面一陣沉默。

  名冢彥沒有給西園寺雪繪再說什麼的機會，直接掛斷電話。

  「名冢彥，你的膽子很大嘛……這才幾天，就敢這麼和我說話，還敢搶走我的手機了？」西園寺雪繪眼中閃爍著冷芒，仿佛在思量怎麼懲罰他才好，「也好，你這麼做，倒是堅定了我要懲罰你的決心。」

  「好了，雪繪，不要鬧了。」名冢彥嘆了口氣，伸手出去，將少女的黑色假髮揭去。

  銀白色的，如夢幻般的長髮，就此披散而下，掩去少女神色中的戾氣。

  「渡邊老師告訴我，說你昨天應酬的時候喝酒不少，身體不舒服……結果你那兩位長輩找准機會，今天趁你還在休養身體，來拜訪你。」

  名冢彥明明看著少女，卻像是在自言自語，「累嗎？」

  「累什麼？」西園寺雪繪伸手，就要搶回名冢彥手上的假髮。

  「別急，一直戴著假髮，不覺得難受嗎？」名冢彥笑了笑，「至少也讓自己的頭髮透一透氣，不是嗎？」

  西園寺雪繪望著他片刻，忽然伸手。

  名冢彥還以為她是要搶奪假髮，就順勢將假髮向後放了些。

  只是少女的目標是他手上的手機。

  一時沒有防備之下，名冢彥眼睜睜地看著手機被女孩搶回。

  「晴代，你現在過來。」重新撥通電話，西園寺雪繪看著名冢彥，語氣冷厲。

  還沒等對面回復，她又補了兩句，「立刻，馬上！」

  說完，她就掛斷了電話，帶著冷笑看向名冢彥，「很好，名冢彥，你很有勇氣，都敢直接揭去我的假髮了……」

  「不累嗎？「名冢彥看著西園寺雪繪，重複了一遍。

  西園寺雪繪冷哼一聲，沒理他。

  所幸渡邊晴代的速度很快。

  少女打完電話不過半分鐘，女教師就趕到了會議室。

  還以為有什麼急事的她沒有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然後就看見了名冢彥拿著自家小姐假髮的一幕。

  愣了片刻，渡邊晴代的臉色忽然沉了下來。

  在她看來，這就是名冢彥試圖以此威脅自家小姐的行為。

  如果是這樣，那就算她現在和名冢彥的關係似乎還算可以，也必須立刻拿下名冢彥。

  「等等，晴代，別動手。」讓女教師奇怪的是，自家小姐叫停了自己的動作，看向名冢彥，「把假髮給我。」

  名冢彥看了她片刻，嘆了口氣，將假髮遞還。

  他和渡邊晴代看著西園寺雪繪一點點將自己的銀白長發收起，將黑色假髮重新戴上，重新變回那個可能有些暴戾的，一言而決的西園寺大小姐。

  「渡邊老師，冰室同學在哪裡？」頓了片刻，名冢彥主動詢問渡邊晴代。

  女教師沒有回答，只是看向自家小姐。

  西園寺雪繪沒有回答。

  而這在渡邊晴代看來，就是「不予回答」的意思。

  「渡邊老師，你現在應該把西園寺大小姐送去休息，而不是在這裡聽你家小姐的話，和我較勁。」名冢彥只是搖頭，「最早你把我叫過來的時候，用的理由不就是她身體不舒服，要我來探視嗎？」

  「算了，我自己去找吧……反正我可以打電話給冰室同學。」想了想，名冢彥乾脆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至於渡邊老師，還是早點帶著雪繪回去休息比較好。」

  「名冢彥！」西園寺雪繪叫住了他。

  「怎麼，西園寺大小姐……還有何貴幹？」名冢彥轉頭，看向她。

  「你……很好。」少女冷笑一聲，「等著之後吧。」

  「我不太好。」名冢彥居然笑了笑，「也不想等著之後。」

  說完這句話，他就拉開大門，直接走了出去，「行了，我走了，明天學校見。」

  渡邊晴代眼看著大門緩緩關上，名冢彥的身影消失，終於望向西園寺雪繪，「小姐，剛剛發生了什麼？」

  「……名冢彥他主動了兩次。」面對心腹下屬，西園寺雪繪剛才的神情忽然消失，就這麼坐了下去，面無表情地望著桌面，「他的膽子……真的很大。」

  渡邊晴代一時無言。

  名冢彥的膽子當然很大。

  沒有膽量的人，會一個人在深夜直闖黑道老巢？

  這種事情，怎麼想都不可能吧？

  「所以，小姐……接下來應該怎麼辦？」當然，身為下屬，渡邊晴代沒打算評判自家小姐的話，只是問自己該問的。

  「當然是去休息。」西園寺雪繪仍舊面無表情，「西園寺晃明和西園寺千明這兩個人，我現在還沒辦法收拾，只能暫時忍著他們。」

  「那名冢彥……」女教師提醒了一句。

  「他？」西園寺雪繪語氣還是冷冰冰的，「先放著，之後我親自料理。」

  「……是。」渡邊晴代自然沒法反對。

  ……

  走出會議室，名冢彥撥通冰室侑的電話，很快就找到了她。

  少女正在二樓，某個能夠看見庭院裡植物的地方。

  夕陽幾乎已經消失不見，只剩點點殘餘，灑落著為數不多的光輝。

  「冰室同學，我們該走了。「名冢彥走上前，提醒少女。

  「嗯。「女孩轉過身，只是輕聲答應。

  兩人一起下樓，一起走出宅邸，直到離開這幽靜的住宅，一路走到重新有煙火氣息的地方。

  道路上車輛往來，路人們行色匆匆。

  「冰室同學，剛剛……西園寺雪繪和你說了些什麼？」名冢彥忽然開口問道。

  「和先前一樣，說我會拖名冢君的後腿。」冰室侑的目光不在車輛和行人上，只在名冢彥的身影上。

  「不用去管這些話，我從沒覺得冰室同學會拖我的後腿。」名冢彥這次的語速稍快了些，顯然是在擔心這可能會影響到少女，「就像今天，如果沒有冰室同學身為神宮巫女的身份，西園寺晃明和西園寺千明大概不會那麼早離開。」

  「只是……我還是把冰室同學牽扯進了這件事情。」說到這裡，名冢彥有些自責。

  雖然冰室侑的身份不是秘密，也遲早會被西園寺晃明和西園寺千明知道，但終究是他說出口的。

  「沒有哦……來到這裡是我自己的想法，不能怪名冢君。」不知道為什麼，名冢彥聽到少女輕笑出聲，「而且，我很高興名冢君終於不再讓我置之事外……哪怕是因為這樣被牽扯進來，我也很開心。」

  「冰室同學……」名冢彥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不要想這件事情了，明天還有選修課要上，名冢君想好怎麼授課了嗎？」少女輕聲提醒道。

  「我都快忘了。」名冢彥嘆了口氣，不再提起剛才的話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