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圓滾滾和一品鍋都忍不住「哇」驚嘆。
美人看了他們一眼,目光落在他們面前靳木桐臉上。
「你……便是他們口中那個能聽見古董說話人?」美人開口問道。
靳木桐一愣,圓滾滾走上前:「是,之前我和你提起便是這個姑娘了,你有什麼事就跟她說吧。」
說完又對靳木桐說道:「剛才她突然從那銀瓶中走出來,簡直嚇我一跳,這故宮裡器靈真是太多了,她聽說有人能聽見我們講話,便讓我們來找你。」
靳木桐輕輕點頭,身邊都是人,她不好開口。
「既然你能聽見古董說話,我有事請你幫忙,我們去沒人地方說話。」美人說著,從桌上飄然落下,身形婀娜,體態端莊,通身帶著一股貴氣。
靳木桐不知道她要說什麼,便帶她到了隔壁沒人房間,這裡是銅器組實驗室,此時銅器組人都在隔壁看春瓶,沒人過來。
「你說吧,有什麼事?」靳木桐開口說道。
美人徐徐開口。
「我名叫完顏娜,我想要報答幫助我何氏家族。」
她一開口,靳木桐便知道,又有一個新故事了。
清末年間,國力衰竭,時局動盪,一個叫做范興華年輕人從老家來到了京城尋找營生。
他有點小積蓄,便做起了走街串巷小本買賣,那時他無意間結識了一位叫做秦爺地痞,跟秦爺手下起了點衝突。
不過不打不相識,後來跟秦爺倒是稱兄道弟,經常混在一起喝酒玩牌,偷雞摸狗事情也沒少做。
混了一段時間,他便開始倒騰起了金石古玩,在鬼市竄行。
所謂竄行,便是低價買進高價賣出。
那時候鬼市比如今各地所謂鬼市熱鬧許多,要說熱鬧,並不是人聲鼎沸那種,而是地上遇到真寶貝機率比較大。
去賣文物大多都是清廷遺胄,那些破落王府大臣,貴公子哥們,沾上了賭博,抽上了煙土,又沒有別本事,只能做吃山空。
不過變賣祖產畢竟是一件相當丟人事情,生怕被人知道,所以大多選擇凌晨半夜在鬼市擺攤,偷偷交易。
雙方不開口,只在袖子裡摸來摸去,暗中拉手,這樣既不會暴露身份,也不會讓同行知道價格。
范興華腦子機靈,很快便發現了這是一條致富之道,加上之前營生賺了些小錢,迅速靠著文物買進賣出狠狠賺了一筆。
這天,范興華來鬼市擺攤,擺攤之前,他照常先逛逛,看看這市場上有沒有什麼眼生貨,如果遇上好貨,一併撿了漏,回頭賣出又能賺一筆。
他打著火石,火光照著一個人影,有些眼熟。
喲,那不是克勤郡王麼?
他跟著秦爺在飯館喝酒時候,隔壁包間坐著便是這位克勤郡王晏林,當時這位懷裡還摟著一位漂亮唱曲姑娘呢。
秦爺跟他介紹過,這克勤郡王可是清朝八大鐵帽子之一,權勢地位極高,如今王府雖然沒落了,可是卻也是瘦死駱駝比馬大,得罪不起。
沒想到這麼快就在鬼市看見了這位爺,范興華滅掉了手中火摺子走了過去。
他不知道是這位王爺王府早就只剩下一個空殼子了,值錢東西,能當都被他當差不多了,剩下一些,他想著當了也無力贖回,不如直接來鬼市賣了來得輕巧些。
他將火摺子滅了,不看東西,也就是想著人家王爺親自出來賣東西,應該是遇上難處了,如果讓人認出來,肯定十分難堪,他上前問問價格,能買則買,買不了問問也無所謂。
便走上前去。
沒想到他這一舉動,讓晏林心中非常感激,他祖上第一任郡王是禮親王代善,那可是努爾哈赤次子,立下過汗馬功勞人。他拋頭露面變賣祖宗家業已是不孝至極,買家特地滅了手中火摺子,是給他留了最後一點顏面。
接著隔壁攤客人手中燈籠微弱光線,范興華看清楚了面前這個器物,暗自心驚。
他拿在手裡掂了掂,面色這才稍微緩和一點。
乍眼一看還以為是金器,不過拿起來看不像。
「多少錢?」
「十五兩。」
兩人無聲交流著。
范興華雖然有錢,也帶了錢,一聽這價錢,默默把東西放下了。
他並非承擔不起,只是他做生意,不能把錢狠砸在一件東西上。
晏林見他不買,有些心急,這鬼市只做一兩個時辰生意,天亮就沒人了,他已經拋頭露面出來賣家產,總不能再來第二趟吧。
「十四兩,不能更少了。」晏林急著報價。
范興華翻了翻自己兜:「這樣,你誠心賣,我誠心買,十兩,這是我能出得起最高價,你看行話我錢留下,東西拿走。」
晏林其實也沒研究過自己帶來是什麼東西,到底應該價值多少錢,見對方還價便也同意了:「十兩就十兩,成交!」
范興華爽快付錢,將東西系在腰間,今天也不想擺攤了,向直接回家研究這買玩意究竟是什麼。
晏林見到錢了,心裡一高興便說道:「這玩意我家裡還有不少,你想要話,明天來我府上,我能一併賣給你。」
范興華帶著這買來銀器回到家裡,點著燈一看,這才嚇一跳。
這可不是普普通通銀器,這銀器上竟然是精美金鏨雕花,這鬼市魚龍混雜,他最初也被坑過,尤其是青銅器,前門外大街,做舊仿製青銅器有好幾家,地下偷偷造偽也不知有多少,被騙過,才知道如何分辨。
可這麼美銀器,他平生從來都沒有見過。
甚至它美得讓他覺得,就連擁有它都成了一種罪過。仿佛這麼美器物,就該待在王府皇宮裡,不該被他這微不足道小商販拿在手裡。
十兩銀子不算便宜,幾乎是他近一個月賺到總和,手上還有些錢,想著果然是王府,到底有些好東西,雖不知道這克勤郡王是不是隨口說著好玩,可他第二天依舊登門拜訪,來到了克勤郡王府,正正經經遞了帖子想要求見這位郡王。
晏林也沒想到,這范興華真敢來,便讓人將剩下銀器都拿了出來。
「東西都在這了,總共一百兩銀子,不拆開賣,你想要,那便拿一百兩來,我都給你。」晏林說道。
范興華一聽一百兩,心裡立刻打了退堂鼓,這亂世當中某個營生不容易,他好不容易才賺了百八十兩銀子,不可能全拿來買銀器了,再說,這銀器再美,也比不上青銅器值錢,而且如今誰喜歡買銀器啊,又不是金,買來就怕砸手上了。
他剛要拒絕,卻一眼看見了下人們拿來那些銀器。
其中一件讓他一見傾心,那是一件造型優美銀瓶,工藝精湛,金鏨花紋細膩清晰,整件銀器似乎自帶一種獨特寶物光圈,讓他一見就挪不開眼。
「哈哈,我王府東西能有差麼?去攢錢吧。」晏林大笑道。
范興華從郡王府出來,整個人像是騰雲駕霧一般,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就那麼喜歡那件銀器,之前倒賣過那麼多古董都沒有感覺,獨獨對郡王府這一批銀器這麼喜歡。
不過他手上錢確不夠,也沒辦法買下這批銀器,范興華便留了個心眼,之後更加起早貪黑賺錢。
亂世雖然世道不好,民不聊生,可對於某些行當來說卻是黃金期,比如古玩行。
亂世黃金,盛世收藏,亂世時候,那些平時難得一見古董便會浮出水面,這讓范興華這樣小人物也有辦法能撈到錢。
他做時間長了,也有一批較為固定客戶,尤其秦爺給他介紹一個名叫蔣川二道販子,從他這買走古董不計其數。
很快他便有了一筆財富,再登克勤郡王府。
時隔半年,他手上財富和當時相比不可同日而語,而克勤郡王府卻比半年前又衰敗了許多,院子無人打掃,落葉滿地,到處都是灰塵僕僕,而克勤郡王晏林本人,更是形容狼狽,蓬頭垢面。
「你……你是范什麼……」晏林喝了一口酒,艱難從混沌腦子裡搜索麵前這人名字。
「郡王爺,我叫范興華。」他答道:「今天我是來跟你買你那一批銀器。」
晏林眯著眼睛看著面前這個年輕人:「銀器?我府里還能有什麼銀器?這宅子都被我輸掉了哈哈哈哈,哪裡還有什麼銀器哦。」
他幾乎癲狂笑著,拿著酒瓶回房間繼續喝了。
范興華原以為這次可以買到銀瓶,沒想到竟然撲了空,心裡空落落不是滋味。
一旁老管家低聲說道:「這位小爺,我們家確還有一批銀器,之前王爺讓我拿去抵債,我還沒來得及去呢……」
老管家說完,忍不住眼睛一紅。
范興華趕緊說道:「抵債,抵什麼債?」
老管家聲音壓低:「賭債……總共五十兩呢。」
范興華說道:「半年前,我跟郡王爺約定好了,剩下銀器都賣給我,總共一百兩銀子,如今我錢帶來了,還是按照當時約定價錢交易吧。」
老管家一愣,沒想到對方竟然肯出一百兩。
他趕緊說道:「你等等,我這就去跟王爺說一聲。」說完便腳不沾地跑進去跟郡王爺匯報了。
過了一會,晏林再度出來,這次臉色稍微好看一些了:「沒想到半年前約定,你竟還記著。」
范興華老實說道:「那銀器我確喜歡。」
晏林看了他好半天:「好,既然你喜歡,也沒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壓價,我也遵守當時約定,一百兩,這些銀器都給你。」
雙方就這樣達成交易,這一批銀器被范興華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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