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然清晰的看到他手機里的畫面。
一個身穿白藍校服的男生，是這個視頻的主人公。他黑色碎發垂在額前，男孩低著頭，眼睛完全被髮絲蓋住，只能看到嘴角一絲傷口。
錄製視頻的人在笑，聲音不難聽出與面前的何沓有七分相似，「沒爹沒媽的野種，讓你天天在學校里裝高冷。」他似逗狗般嘬了幾下，「來，抬頭，讓小爺看看你這張在女生面前出了名的帥臉，現在成什麼狗樣了。」
男生一動不動，風吹過來，發簾順著風的方向擺動，露出他有些的稚嫩臉龐，還有顴骨處的擦傷，眼尾微紅卻仍然倔強，拼命掩飾其中的脆弱。
一顆晶瑩的淚，正緩慢的從他臉上爬過。
何沓的小胖手伸進屏幕里，捏住男孩的下巴，他倔強的垂下眸。
似乎覺得無趣，何沓將他臉甩開：「真沒勁，哥幾個也打累了，我請你們去吃冰棍。」
說完，視頻錄製被掐斷。
桑然緩緩抬眸，透過何沓看到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他正看著她。那眼神，脆弱的像晚冬的薄冰，一碰就碎。
可是其中，還藏著桑然看不懂的情緒，像一個輸紅眼的賭徒，傾盡最後的家當，賭上尊嚴，只為尋求最後一絲翻盤的機會。
她不去深究其中的複雜，只是確認，視頻中的就是他。
如果他的父母在，得多心疼啊，用心經營一切只為了給他一個好的未來，可一切卻如同夢幻泡影，隨著他們的離世，消散在空氣中。
留下反噬。
他得多難受啊，得多疼啊。
他那個時候，心裡想的是什麼呢？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桑然似乎有了感同身受的能力，胸口隱隱跟著作痛。
她視線微微挪動，看向何沓手中的半隻酒瓶。
一瞬間，有了個衝動的想法，她照著本能去做了。
奪過他手中的酒瓶，狠狠摔在何沓的頭上，沒有絲毫猶豫，動作乾脆利落。
清脆的玻璃製品碎裂的聲音。
何沓原本就是酒意上涌，此時腦子跟不上身體，等他反應過來，額頭一股溫熱的熱流划過。
他伸手去探，只摸到一攤血紅。
「桑然！」
姚婭猛的衝上前，可惜還是沒有攔住，包廂內留下一陣陣吸涼氣的聲音。
痛意終於追上何沓的腦神經，他怒目圓瞪，呲著牙：「桑然！你他媽敢砸老子！」
「桑然，你這......」嚴齊也反應過來，第一反應是怕何沓報復，與林修對了個眼神就上前攔住何沓。
桑然胸口起伏著，勾唇冷笑一聲：「我砸的就是你。」
她掃向包廂眾人：「你們都看到了，剛剛那個視頻，就是何沓校園霸凌的證據。」
她像看垃圾似的看著何沓：「只看出來你不是人，沒想到，連畜生都不如，有種你就去告我。」她挑挑眉，「看看是你校園霸凌判的久，還是我用你敲碎的酒瓶砸你判的久。」
何沓就算被攔著也還是想往上沖：「老子才不怕！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早就過了追究期限了！」
裴璟平終於有了動作。
說句實話，他剛剛也愣住了，只知道她這個媳婦是個不好惹，不肯吃虧的主，沒想到真發起飆，這麼兇狠。
怪可愛的。
「何沓，最近賺了點錢是吧？」他站起身，撣了撣衣服，漫不經心道，「那點錢什麼來路你心裡清楚，我給你膽子。」
「你敢動嗎？」
他走到門口這邊，明明場面一片混亂，他嘴角卻掛著淡淡笑意。
他攔在桑然與何沓中間，伸手，拇指毫不猶豫的按在何沓的額頭上，將上面殘留的玻璃碎渣按進去幾分。
「啊——！！！」
裴璟平勾唇，笑中帶著的是前所未有的狠厲，他隨手在何沓身上擦掉血跡。
「你最好真有這個膽子。」
說完，轉身面向桑然，又換上溫和的笑容：「走吧老婆，回家。」
柳潔看情況已經變成這樣，也趕緊追了出去，只留下被嚇傻的眾人。
裴璟平帶著桑然到地下車庫，剛走到車旁，就被人叫住：「璟平。」
兩人同時回頭看過去，是柳潔。
她跑的氣喘吁吁的，仍然笑著給自己扇風：「不好意思，現在有點晚了，我怕打不到車，能不能麻煩你們送我一下。」
桑然目光不自覺落到她的肚子上：「行，你住哪裡。」
她這麼說，裴璟平反倒無話可說。
柳潔感激的笑笑，隨後看向裴璟平：「安和小區，麻煩你們了。」
說完她就往副駕駛去。
「坐後面。」裴璟平冷聲道。
本來被打斷與桑然獨處時間他就已經有些不爽，現下是根本也不想縱容她。
柳潔轉身，委屈巴巴的看著桑然：「我只是有點暈車，習慣了。」
桑然也有些不舒服，但懶得跟她計較：「算了，你就坐前面吧。」
桑然坐在後排，看著窗外，腦海中還在回想剛剛看到的那個視頻。
除了胸口悶悶的之外，還有些異樣的情緒，總覺得，畫面中的裴璟平有些熟悉。
可那種熟悉是來源於記憶深處，而不是現在眼前的這個人。
柳潔在前排似乎覺得氣氛尷尬，主動跟裴璟平搭話：「你還好吧？」
「嗯。」
她抿抿唇：「沒想到他還錄了視頻，很抱歉，當初沒有幫到你多少。」
裴璟平這下才多說了幾個字：「沒有，你那時候肯幫我已經很好了。」
「如果......」柳潔突然猶豫起來，她轉身笑著看桑然，「不知道這麼說，桑然會不會介意。」
她一副開玩笑的口吻：「其實還挺遺憾的，要是當初，我再多幫你一些，或許現在情況就會有些不一樣了。」
或許，裴璟平的老婆，就是她了。
「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們兩個也是那個時候才熟悉的吧，哈哈，畢竟桑然當時幫了你，你感謝她也是應該的。」
桑然正了正身子：「什麼意思？」
柳潔滿臉驚訝，睜著她水靈靈的大眼：「我看剛剛你們的反應，好像跟正常夫妻不太一樣，太客氣了。我猜你們只是協議結婚吧。」
她一臉遺憾看著裴璟平：「其實我當初也真的很想幫你，可惜家世沒有桑然好，所以沒辦法像桑然一樣為你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