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務樓附近有不少咖啡館，兩人對面而坐，一個神情淡淡看著捧在手中的杯子，另一個搓著手略顯侷促。
桑然看了眼時間，耐心幾乎被耗盡：「我待會還有事。」
留了後半句沒說，不過對面的辛蓓蓓已經能感受到她的意思。
「對......對不起，桑姐。」她聲音剛從嗓子裡冒出，立刻變了音調，帶上了哭腔。
她低聲抽噎起來，或許是因為害怕，又或許是愧疚，總之情緒異樣。不過眼下面對桑然還是愧疚占據上風。
她哽咽的說不出話。
桑然垂下眸，沒說話，冷著臉將桌上的紙巾推過去。
「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她聽不得人哭。
辛蓓蓓呆呆的看著那沓紙巾，這才知道桑然早已將她的把戲看穿。後怕，說不出的後怕。
「我知道、是我的問題，我不應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可是我也是被逼的，桑姐......我臉上的傷。」她嗚嗚哭了起來，「如果我不做，我害怕......對不起。」
「比起這個，我覺得你更應該跟你自己道歉。」桑然有所動容，不過終究是她自作自受。
辛蓓蓓哭聲停滯一瞬，臉上布滿淚痕，一條條掛在眼下，閃著光，模樣著實有些狼狽。
桑然平心靜氣的跟她說：「從我剛來你就跟我說，你分不清楚好賴話，不懂得人情世故，所以你專心學習，記下每一個人說的話逐自分析。」
「可是蓓蓓，你為什麼要從別人身上分析對錯呢？」
桑然難得話變多：「我覺得比起分析這些，你更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價值觀，如果你心中連一套對錯標準都沒有，道德底線也沒有，別說人情世故，我想，你連完整的自己都很難找到。」
言盡於此。說實話，她很喜歡眼前這個女孩。
純粹的，沒什麼壞心眼，所以在將這件事與她聯想在一起時，桑然第一反應就是震驚。
後來得知前因後，則是說不出的滋味。
她是桑然來公司後，第一個沒有因為外界的謠言，主動與她接觸的人。即使她膽子小，害怕做錯事，但對於桑然，她總是最大程度上展現熱情。
可她也切切實實在明知道是寧小谷搗鬼的情況下，還選擇幫她隱瞞。
這其中有多少迫不得已桑然不想去追究，她只看結果。
辛蓓蓓沒說話，只是眼淚越發兜不住，變得更加洶湧。
她自知沒有藉口反駁。
桑然沒有指責她，已經是給她留了情面。
桑然見她不說話，拎上包站起身，兀自準備離開。
「桑姐。」她剛走兩步，辛蓓蓓還是沒忍住叫住她，「你能原諒我嗎？」
桑然腳步頓住。
她扭頭看向她，面上依舊是冷冰冰的：「去結帳。」
辛蓓蓓沒反應過來：「啊？」
「這次咖啡算你請我的，下次不許了。」桑然道，「一起跟我去警局作證，你這個傷難道就準備這麼算了？」
「哦、哦，好，桑姐。」辛蓓蓓鼻尖一酸，低下頭抹抹淚，又抬起頭眼圈腫紅，但還是扯出一抹笑。
「我這，這就去，你等我。」
「嗯，門口等你。」
等辛蓓蓓朝著收銀台走去，桑然才緩緩嘆出一口氣。
這小姑娘，真是傻。
人證物證齊全，加上辛蓓蓓作證，一切都變得異常順利，寧小谷不僅要承擔造謠的罪名，還要加上威脅挑唆的罪。
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桑然才將這件事告訴嚴齊，嚴齊那邊也很快給了回復。
嚴齊：【你怎麼沒跟我說啊？行了，我知道了，我會儘快讓她交接工作，辦理離職。】
桑然：【之前沒有證據，你也不好做，現在理由充分，你看著辦就行。】
辛蓓蓓剛剛在警局又哭了一鼻子，本來臉就腫，現在眼睛更腫，整個人像是個發麵饅頭似的。
桑然低頭擺弄著手機，在地圖裡搜索。
辛蓓蓓在旁邊低著頭，扶了扶眼鏡：「桑姐，那我先回去了。」
桑然搜索到最近的藥店，抬頭看了她一眼：「去給你買點藥，敷一下。」
「不用，過兩天就好了，沒事的。」辛蓓蓓下意識拒絕。
「女孩子的臉還是很重要的。」她牽起她的手，「走吧。」
桑然的手纖細小巧，就這麼不溫不熱，不松不緊的牽著她，卻仿佛有神力般，渡給她一股暖流，直直朝著心口去。
辛蓓蓓望著她的背影，依舊是那麼清冷精緻，看著不易靠近，可她卻好像能窺見她真實的一面，雖然僅僅只是一角。
步行幾百米去藥店買了冰袋和藥水，兩人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桑然將她的眼鏡摘下來，把冰袋遞給她讓她自己放眼睛上冰敷。
她則拿起棉簽沾著藥水一下下幫她擦著，輕柔而緩慢，怕將她弄疼。
恍然間，桑然總覺得這一幕好像有些眼熟，好像什麼時候，她也曾這樣幫人擦過傷。
什麼時候呢？桑然想不起來。
等幫辛蓓蓓擦完，桑然才將視線挪回到她的臉上，看著她高挺的鼻樑，還有平時被厚重鏡片映照的有些小的眼睛。
此時沒有眼鏡遮擋，她才發現，那雙眼睛其實並不小，反而像只小鹿眼，圓滾滾水靈靈的。
她道：「有沒有想過做個近視手術。」
「想過，但是我沒那麼多錢。」辛蓓蓓屏著氣，桑然離的太近，她有些不敢呼吸。
桑然又從包里拿出一張紙巾，幫她接住臉上流下來的多餘藥水。
「寧小谷可能會被辭退。」
辛蓓蓓雖然不明白桑然的意思，但還是低低的應了一聲。
桑然接著道：「你真準備一直做助理嗎？我看你資料，你來公司時間也不短了，有沒有想過做設計師。」
「當然有想過！」辛蓓蓓眼裡亮著光，卻轉瞬即逝，「可是，我怕我不行，而且我沒有做設計師的能力。」
「我不強迫你，不過機會是靠自己爭取的，如果你想好了，可以試著找嚴總說一下，沒準他就給你這個機會了。」
桑然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自然也看到辛蓓蓓的業務能力，工作方面是屬於肯吃苦那一掛的。
雖然天賦很重要，但是努力更重要，只要她肯努力，超過公司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是沒什麼問題的。
辛蓓蓓聽進去的，喃喃道：「真的可以嗎？」
「當然，如果嚴齊腦子有病的話。」桑然將用過的垃圾扔到旁邊垃圾桶里，「不過，你應該慶幸，他腦子可能真的有病。」
桑然損起嚴齊來是一點也不嘴軟。
她也沒再多說，跟辛蓓蓓分開。
打了車，她又拿出手機，給嚴齊發去信息。
桑然：【如果辛蓓蓓找你的話，你可以考慮給她一個機會。】
嚴齊：【喲，你這是在提拔人？這還是你第一次真的走後門啊。】
桑然：【我有預感，她以後能頂住only的半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