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平有鑰匙，直接將房門打開。
「爺爺，奶奶，我回來了。」他進門先叫人。
老兩口住在四合院裡，此時人沒在院子裡。
一個身穿黑色旗袍，頭髮銀白卻茂密，扎一個半低馬尾，馬尾綁著黑色蝴蝶結的老太太，聽到聲音走了出來。
迎面一股貴氣撲來，老太太腳步匆快，姿態卻依舊優雅。
她滿眼藏不住的欣喜，瞳孔沒有因為年紀上漲變得渾濁，反而異常清晰透亮，閃著光。
裴老太嘴角掛著笑，上前拉住桑然：「來了？」
桑然含著笑點頭，她的氣質出眾，桑然一眼就分辨出她的身份。
她低下頭看向桑檸：「叫太奶奶。」
說出這句話，只有桑然知道，這聲太奶奶是欠這對祖孫的。
「太奶奶。」
「哎！」裴老太這下直接樂出聲。
她蹲下身想要抱起桑檸，身後便傳來桑老太的聲音：「你這一身老骨頭，也不怕閃了腰。」
裴老太回頭瞪了她一眼。
桑然看過去，桑老太身後跟著一位中氣十足，穿著中山裝的老爺爺，應該就是裴爺爺。
他只是淡笑著，手背後一步步端正的往這邊走。
有桑老太在，桑然也沒覺得特別彆扭，比起見對象家長，更像是見奶奶的朋友。
裴老太乾脆打消抱桑檸的念頭，她拉著桑然：「走，進去聊，我今晚特地讓阿姨做了好多你喜歡吃的東西。」
她邊說著手還一邊拍著桑然，喜歡是掩藏不住的。
被無視的裴璟平：......
他也很久沒有回家了好嗎？
他只能默默跟在後面，看著桑老太把桑檸牽進去。
繞過院子青綠色的小湖，繞開院中央的茶桌，幾人到了正廳。
整個房子只有一層，大廳做了挑高設計，所以視野顯得格外寬闊。
桑然忍不住打量，她之前一直喜歡平層，現在倒覺得這樣的小院子別有一番風味。
「坐。」
桑然收回視線，笑著點頭坐下。
裴爺爺話不多，就安靜的擺弄他的茶具，給幾人溫杯。
「你別說，這孩子長得跟你們真像，真好看。」裴老太越看越喜歡，沒什麼比催著結婚的孫子突然帶回來一個孩子更讓他們這些老人驚喜的了。
「主要是像我孫女。」桑老太幽幽插話。
這兩姐妹就是見不到就想，見久了又煩，天天想懟兩句，不過也都是鬧著玩的。
桑然在這裡，裴老太心情好，不與桑老太計較。
她注意到桑然脖子上戴的那條項鍊，眼睛一亮：「我說怎麼最近收拾房間沒看到這條項鍊。」
「這項鍊可是在這小子房間裡放了三年，每次都跟個寶貝似的，誰都不讓碰，原來是給你買的。」
裴璟平默默注意著桑然的反應。
桑然當然不覺得這個項鍊是給自己買的，只是她也有些好奇裴璟平是怎麼買到的。
畢竟是維克多·卡斯特藍的作品。
她轉了個彎，套話道：「奶奶，你知道這個項鍊的設計師是誰嗎？」
「不知道，不過聽說挺有名的。」裴老太如實說，「他專門去了趟法國，呆了很久，回來就帶了個這個。」
「我說這小子幹嘛天天往義大利跑，原來是你在米蘭啊，當時我還罵他天天只顧著工作，都不找女朋友，現在看來，倒是我們這些老古董不解風情了。」
她說著與桑老太相視一笑。
兩人應該經常談論起以前的蛛絲馬跡，悄悄核對桑然與裴璟平在一起的細節。
裴老太這麼說，桑然倒是有些詫異了，她看了裴璟平一眼。
親自去國外給未來女朋友買禮物，對一個尚且還不存在的人，會這麼上心？
裴璟平怕裴老太說的太多，接過爺爺遞來的茶，擺到她面前：「奶奶，喝茶。」
裴老太睨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在堵自己嘴。
她將提前給兩人備好的禮物和紅包拿出來，遞給桑然。
這算是儀式感，桑然沒有扭捏，大方坦然收下。
離飯點還有些時間，剛好院子中間有一個鞦韆，幾人聊了一會桑然便帶著桑檸出去玩。
「穿上，還有點冷。」裴璟平拿著她的大衣追了出來。
桑然往身上攏了攏，她垂著頭往前走，若有似無的問了一句：「感覺你很奇怪。」
「怎麼說？」裴璟平挑眉。
桑然：「你心裡好像有一個虛擬女友，一般人應該不會對不存在的人那麼上心吧。」
太奇怪。
「桑然。」他聲音染上些陰鬱，似乎有些不理解，又有些憋悶。
兩人明明並肩而行，可中間像永遠隔著一層紙，一個想要捅破，一個一直找補。
「你真的不懂嗎？」
一語激起千層浪，像顆不大不小的石子，拋進桑然的心中，落下重重一擊。
她還想裝傻。
她還能裝傻嗎？
他經常去義大利，他為不存在的人準備的項鍊，恰巧就是她最喜歡的設計師的作品。
他深夜的等待，對她無微不至的關心和照顧。
他真的想結婚，會沒有一個合適的人選嗎？何苦瞞著家裡找桑然，這個外人眼中，未婚先孕的女人。
甚至為了她瞞著家裡人，忍著男人尊嚴認下桑檸做女兒，從來沒有抱怨過一次。
可她還想裝傻：「什麼？」她笑的人畜無害，隨後眼睛向前望去，「到了，走吧桑檸，我推你。」
她拉著桑檸快跑幾步走過去。
日落的餘暉下，男人立在原地，手插在口袋裡，眸中划過一抹痛色。
他沒在前走，轉身離開。
聽到腳步聲漸遠，桑然抬頭看過去。
「媽媽，再高一點！」桑檸見她出神，扭頭叫她。
「哦，好。」
桑檸一直都不喜歡插手桑然的事情，在桑然與裴璟平接觸時她也一直做個旁觀者。
不過這些天來，她也發現桑然與裴璟平之間奇怪的氛圍。
「媽媽，我最近聽到了一個故事。」
她聲音伴著風傳來。
桑然下意識回應：「什麼故事。」
「有一個小女孩，她養了一隻小狗，後來家裡人把那隻小狗給賣掉了，她大哭一場之後就完全好了，後來再也沒有提起過那隻小狗。」
「等她長大以後，有朋友想要送她一隻小狗，她卻拒絕了，說自己不喜歡狗，朋友藉口讓她幫忙養幾天，她悉心照料，但是不敢跟小狗親近，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為什麼？」
「因為她害怕會忍不住喜歡上小狗，害怕最後還是會分別。」
桑然：「......」
她明白桑檸的暗示，她也大概知道自己的問題，但她沒有勇氣做出改變。
大衣口袋適時震動起來，打破桑然的思緒，她接起電話：「你好。」
「是桑女士嗎？」電話那頭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是我。」
「我這邊是京都警察局的，您現在有時間過來一趟嗎？你之前舉報的網絡造謠案件，已經查到匿名用戶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