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京都位置偏北，溫差格外的大，上一秒才覺得太陽灑落的光灼熱，下一秒又有冷風吹來。
在場分明有四個人，但此時卻異常安靜。
沒人開口，桑然只聽得到風吹樹葉聲，吹的她心頭止不住顫動。
她莫名有種肇事逃逸的心虛。
男人仿佛早有準備，骨節分明的手指伸進西裝口袋裡，夾出一張有些發舊的紙條。
將紙條打開，摺痕處泛黃，但保存的依舊完好。
遞到桑然眼前。
上面只有一句話：現金沒帶多少，五十別嫌棄，請你吃KFC。
桑然一眼就認出這是自己的字跡。
死去的記憶突然襲來，少了宿醉的加持，只剩一地尷尬。
裴璟平又開口，聲音低沉，語調上揚：
「解釋一下？」
旁邊的李楚楚與何禮程不明所以。
但是也嗅到了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氛圍。
何禮程目光落在裴璟平神情上。
都是男人，他一眼看出了裴璟平對桑然濃濃的侵占意味。
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覺胸口堵的難受。
桑然：「呃......」
怎麼說？
說自己以為他是男模，但是只花五十塊錢嫖他？
那以後乾脆直接打消回國發展的念頭算了。
太丟人。
何禮程不想再看這兩人眉目傳情，旁若無人的對視。
拉起李楚楚的手，意味深長的看了桑然一眼。
他打了聲招呼，就帶著李楚楚離開。
李楚楚還一直處於懵逼狀態，也想不起反抗。
裴璟平對於桑然逃避沒什麼反應，他眉眼處帶著淡笑。
明明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厲面容，倒平白添了些溫柔氣息。
桑然是搞創作藝術的，文字不是她擅長的領域。
她憋了半天，突然福至心靈，開口：
「怕你胃痛，想請你吃早餐的。」
裴璟平看著眼前睫眼輕顫，說起謊話臉不紅氣不喘的女人，輕笑一聲。
還真是和從前一樣。
即使當初最沉溺的狀態，她仍然一副高嶺之花的模樣，高高掛起如同神女施捨人間。
只是這股子孤傲也不是一天兩天。
想到這，他又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語氣無奈，卻認命：
「今天剛好沒吃，補上吧。」
桑然反應迅速，想要拒絕，奈何手已經被牽起。
男人周身帶著不容反駁的氣息，握住她手的力道不輕不重，既掙不脫，也不會讓她不舒服。
高大寬厚的肩膀，遮住了大半日光，桑然被他的陰影籠罩，視線所及一半都是他。
仿佛被什麼鬼魂迷了心竅，再回神已經到了肯德基店中。
感受著手腕傳來的溫度，桑然連忙掙脫。
這人怎麼到店裡還抓著她的手不放？
眼睛落在男人一身高定西裝上，價格不菲。
桑然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說不定還能發展成大客戶呢。
只不過前提是兩人關係正常——至少要忘記之前發生的事。
裴璟平正在用手機掃碼點餐，剛好抬頭對上她打量的視線。
他順手將手機遞給她。
裴璟平：「看看你要吃什麼？」
已經是中午，這家店的早餐已經售空，只剩油炸高熱量食品。
桑然看著屏幕，嘴角一抽。
誰家好人第一餐就吃這麼油膩的東西啊。
不過她不能說，說出口就是打自己臉。
隨手點了杯冰可樂，就把手機還了回去。
她從小就喜歡隱藏自己的情緒。
也不算隱藏，只是即使將情緒展露無疑，也無人會在意。
乾脆藏起來，免得自己尷尬。
她臉上仍舊掛著不失分寸的笑：「當初，年輕不懂事，還請裴總不要介意。」
雖然喝多了，但桑然倒是沒有斷片，她知道那場陌生又熱烈的纏綿，誰是主導者。
她也不準備推卸責任。
裴璟平一直舒緩的眉頭在聽到這句話後微皺。
他輕嘶一聲：「裴總？」
又添一句曖昧，語調玩味的話：
「我怎麼記得你應該叫我老公？」
桑然身子一僵，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將眼睛垂下。
她耳尖泛起生理性的紅暈。
都怪姚婭給她推薦那種小說，好的沒學會，壞的全學了去。
裴璟平看著她思忖片刻，擅自給她的行為做總結：
「所以，你這是穿上褲子不認人？」
服務員救世主降世，將桑然的大腦從漢語字典中撈出，免了一場頭腦風暴。
端上兩杯可樂。
看來覺得油膩的不止她一人。
口袋手機震動，鈴聲懂事的響起。
是姚婭打來的。
桑然沖裴璟平歉意一笑，隨手點了接聽。
電話那頭傳來兒童稚嫩甜膩的聲音：
「媽媽，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肯德基餐桌不大，兩個距離不遠，這句話清晰的落入對面男人耳中。
他拿可樂的手一頓。
隨後便再沒有動作，仿佛在屏息凝神等著聽桑然的回話。
桑然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
一旦抓到突破口，她就會順勢而下：
「媽媽馬上就回去，下午和爸爸帶你一起出去玩。」
不等對面回答她又開口：「媽媽這邊信號不好，先掛了。」
她將電話掛斷，再抬頭，男人噙咬著吸管，沒有喝，就那樣搭在嘴邊。
這個動作將他原本一絲不苟的裝扮襯出絲不羈的痞氣。
桑然微微動唇，想告辭。
男人率先開口，聲音聽不出情緒：「幾歲？」
桑然知道他在問什麼。
但她明白，對於這種豪門富總，多養一個孩子的花銷根本就不算什麼。
他們一旦知道自己在外面有骨血，別說喜不喜歡，第一反應就是拉回去養著。
至於以後養幾個，那誰說的准呢。
桑然站起身，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
隨手將發間的簪子抽出，可能是沒有多餘的手，只能先用嘴咬住，把散落的碎發攏了攏又重新盤起。
這個過程她一直垂眸看著裴璟平。
裴璟平回望著她，總覺得她比起從前多了絲別樣的味道。
女人味。
撩而不自知。
桑然露出今天最真誠的笑，粉唇微張露出潔白的牙齒：
「四歲。」
說完她身子先扭過去，留頭擺手，說了拜拜。
高跟鞋踩著貓步，結帳離開。
裴璟平目光幽幽盯著她的背影，良久，喉結微動。
那可樂到現在一口沒喝，他不喜歡喝可樂。
只是現在卻無意識的放進口中，淺吸一口，嗓子好歹算是沒那麼幹了。
手從桌面上撈起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幫我查一下桑然，對，身邊所有人信息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