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司延敲鍵盤的聲音很輕,輕得有些催眠。寧姝眼睛盯著他那幾乎看不懂的電腦屏幕，困意襲來，很快便不聲不響地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時人在床上,身邊有熟悉溫暖的懷抱。她朝裡面拱了拱,才仰起頭睜開眼。
裴司延抬手摸摸她頭髮,低笑一聲：「醒了？」
「唔。」想起昨晚的事她一陣懊惱，「我怎麼睡著了……你什麼時候睡的啊？」
「你睡著後不久。」男人低下頭，呼吸從她額頭往下貼。
寧姝迷迷糊糊地摟住他脖子：「一會兒要去你家……」
「不急。」他吻下來,翻身把她壓在被窩裡,「先做個早操。」
寧姝忍不住撲哧笑了。
這人是怎麼能把這種事說得如此清新脫俗的？連語氣都認真得不像話。
寧姝本來還有些困，事後便神清氣爽，如獲新生。在浴室刷牙的時候,他從後面抱著她,幫她擠好牙膏，緊緊摟著她的腰,把下巴擱在她頭頂上：「阿姝,搬過來一起住吧。」
寧姝含著點牙膏沫沫看他一眼：「現在不就是麼。」
「我是說正式搬過來。」他握住她另一隻手，「不是三天兩頭往這兒跑跑。」
寧姝抿了抿唇,憋著笑滿臉矜持：「哦。」
「哦是什麼意思？」裴司延蹙了蹙眉,「同意還是不同意？」
寧姝轉了一下眼珠子，輕描淡寫道：「我考慮考慮。」
寧姝特別在乎他爸的第一印象，化了個精緻的淡妝,口紅也選的是豆沙色，配上薄荷綠色的過膝公主裙,看上去溫柔賢淑，妥妥一副良家少女模樣。
就連張鍇過來接的時候，都禁不住嘖了兩聲：「夫人,您今天這打扮，簡直年輕十歲啊。」
寧姝驚訝地張了張口：「啊？有那麼誇張麼？」
「會不會說話？她用得著年輕十歲？」裴司延摟著人肩膀，下巴抬了抬，示意張鍇過來搬東西。
「是是是，我嘴拙。」張鍇忙不迭改口，「夫人天生麗質，怎麼著都年輕漂亮。」
等兩個男人把禮品裝好後，他們便出發了。
寧姝第一次來裴家，一直以為這樣的高門大戶住的應該都是占地幾千平米的莊園式大別墅，依山傍水，成群的保姆工人。
事實證明她真的是電視劇看太多了。
裴司延父母住的地方，只是市中心高檔小區里一棟溫馨的花園洋房，和她們家那棟面積差不多。
裴司延聽她嘀咕完，笑了笑：「我媽方向感不好，喜歡簡單點的地方，不會迷路。我們家在郊區有莊園，不過很少去，你要是喜歡，改天帶你去看看。」
寧姝忙不迭點頭：「好哇。」
說著，裴司延抬手叩了叩門。
寧姝瞬間心跳如鼓，趕緊從他手裡接了個禮品袋過來，生怕人家父母看見她兩手空空，累著自己兒子了。
裴司延哪能不懂她的小心思，彎唇笑了笑。
門被打開，他便將她的手牽緊了些：「爸，媽。」
寧姝隔著門看見屋裡溫和面善的中年婦人，和她旁邊站著的男人。
男人雖然表情寡淡了些，但長得和裴司延真像，她很快給自己找到了一絲親切感，笑得眉眼彎彎：「伯父伯母好，我叫寧姝。」
「別呆站著，進來坐吧。」裴父勾唇一笑，距離感頓時消失了。
這是她無比熟悉的場景，就好像裴司延最初對她溫柔似水的時候。
血緣這東西的確很神奇。
「你們倆坐著，我廚房還燉著湯。」裴父轉身就走了，留下裴母招待。
寧姝激動了下，忍不住問：「今天是伯父親自下廚嗎？」
「是啊，昨天晚上去釣的魚，新鮮著呢，說了今天要給你露一手。」裴母把茶几上的水果盤往她這邊推了推，「這兒有水果，還有零食，想吃什麼自己拿。別拘束，就跟在自己家一樣。」
寧姝點點頭：「謝謝伯母。」
「那我去廚房幫他爸。」裴母看了眼自己兒子，叮囑道：「照顧好你媳婦。」
裴司延把剛接的水彎腰放下去：「知道了，您去忙吧。」
客廳里只剩下兩人，寧姝呼了口氣，頓時覺得空氣輕鬆多了。
有長輩在的時候多少拘束一些。
裴司延看出她緊張，抬手摸她頭髮，輕柔地安撫：「帶你逛逛？」
寧姝：「好啊。」
話音剛落，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和男人誇張的哈欠聲。
寧姝頓時又一緊張，忙回過頭，只見裴嘉逸張著嘴巴往樓梯下走著，頭髮亂得像雞窩。
她還來不及做出反應，裴司延先開了口：「你怎麼又在？」
「昨天陪你爸媽過中秋啊，還說呢，要不是我，你家這一對孤寡老人多可憐。」裴嘉逸掀起眼皮睨他一眼，緊接著目光停在寧姝身上，「姐？」
「嗨。」寧姝抬起手揮了揮，然後盯向他胸前那隻機器貓，忍不住「噗嗤」一聲，「你睡衣好可愛啊。」
裴嘉逸這才完全清醒過來，低頭一看自己的機器貓睡衣和短褲，呆怔一秒後，拔腿跑回樓上。
裴司延帶著寧姝從後院逛了一圈回來，裴嘉逸已經換了身體面的衣服，頭髮也收拾整齊了。他望著寧姝清了清嗓子，說：「姐，你千萬別告訴小可，那睡衣不是我的。」
頓了一下，繼續解釋道：「是我哥上學的時候穿的。」
寧姝驚喜地轉過頭看裴司延：「真的呀？你還穿過這麼可愛的衣服？」
「……我媽買的。」裴司延表情不太自然地解釋道。
裴嘉逸沖她擠眼睛：「姐，我哥可愛的衣服還多著呢。」
裴司延眯了眯眸：「叫嫂子。」
「我不。」裴嘉逸一副你奈我何的得意表情，走到飲水機旁邊，「我要跟著我老婆叫。」
寧姝笑著扯了扯裴司延胳膊：「隨他吧。」
裴司延不再和他糾結稱呼問題：「你怎麼還不走？」
「等著吃午飯啊。」裴嘉逸轉身靠在柜子上，沖寧姝眨了眨眼，「我姐第一次上門，我給我姐壯壯膽。」
裴司延一臉無語地看著他，寧姝笑得合不攏嘴：「行了吧你，想蹭飯吃就直說，我才不需要你壯膽呢。」
裴嘉逸挑挑眉：「真不要？那我走了？正好找我老婆約會去。」
「你別老婆長老婆短的了。」寧姝道，「我家小可還小著呢。」
現在00後的小孩都這麼奔放？
裴司延涼颼颼睨著他：「有本事叫老婆，昨天怎麼沒膽子跟我去？」
裴嘉逸仿佛被按到七寸，眼神閃躲著去拿杯子：「我跟小可這不是還早嘛，著什麼急。再說了，她還沒到法定年齡呢。」
「慫就是慫，別找藉口。」
「我還年輕，臉皮薄，不像您一把年紀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
寧姝聽著兄弟倆火藥味十足的互懟，慢悠悠地坐到沙發上吃水果。
中午，裴父準備了一大桌菜。寧姝還沒下口，就仿佛聞到了五星級飯店的香味。
裴母招呼他們坐下，笑眯眯地給他們遞碗筷：「他爸沒什麼別的特長，就是會做一手好菜，味道不比外面的餐館差，還衛生。阿姝以後常來家裡吃飯啊，想吃什麼就隨時過來，他爸給你做。」
寧姝就當是客套話，溫溫和和地應了。
「以前我們經常在外面吃，他每次吃到什麼好吃的，回家就琢磨著自己做，不做出一樣的味道不罷休，這廚藝也就越練越好。」裴母笑得一臉幸福，「我現在都不愛出去吃了，就愛他這一口。」
「行了，讓你給我夸天上去。」裴父坐下來，臉色有點微微泛紅。
裴嘉逸「喲」了一聲：「伯父您還害羞了啊？」
「誰害羞了？我這是做飯熱的。」裴父立刻斂了眉，試圖用嚴肅的表情掩飾住什麼。
寧姝抿唇憋著笑，卻還是忍不住從眼睛裡泄露出來。
他們家的氛圍可真好。
「阿姝，多吃點啊，像在自己家一樣。」裴母不停地招呼，「司延，你給她夾點菜，那個排骨太遠了她夠不著。」
裴嘉逸：「哥，我也夠不著。」
裴母笑得合不攏嘴：「給弟弟也夾點。」
裴嘉逸盯著裴司延親手給他夾的排骨，滿臉感動：「我是不是該弄個香爐把你給供起來？」
裴母笑瞪他：「別貧了，沒完沒了的，趕緊吃飯。」
裴嘉逸立刻變得乖巧：「好的大美女。」
吃完飯，裴司延帶著寧姝上樓去看他房間。
「你弟弟還真挺管用的。」寧姝想起剛剛吃飯的過程，感嘆道，「要不是他，你爸媽所有的注意力都放我身上，我還真怕我吃不消。」
裴司延笑了笑，「他也就是看著沒正經，心裡明白著呢。」
寧姝：「那你還對人家那麼刻薄？虧你當哥哥的呢。」
「習慣了。」裴司延漫不經心地說著，看見未來老婆瞪過來的眼神，瞬間什麼堅持也沒了，從善如流地點點頭：「行，以後我讓著點兒他。」
從前在裴司延的人生辭典里，顯然沒有讓這個字。
在遇見她以後，包容和忍讓倒成了習慣。
寧姝看著他和家人在一起，才認識到他最真實、最不遮掩的樣子。再怎麼成熟穩重，骨子裡也還是個不吃虧的少爺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