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那天晚上你親我了。」……

  被他說中了。

  那一刻她真的差點忍不住,一頭栽進這個充滿誘惑力的懷抱。

  突然,從不遠處傳來張助理的聲音:「寧小姐!房間開好了!」

  張鍇從街中央跑到人行道上,才看見房車後擋著的自家老闆的身影,一瞬間臉色煞白。

  他感覺到自己頭頂忽然變得涼颼颼的,光芒萬丈。

  裴司延冷冷望向他,語氣像夾著冰渣子:「你自己住吧。」

  張助理一臉委屈:「可是開了兩間……」

  「隨你怎麼住。」裴司延面無表情,「我報銷。」

  「……」張助理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裴司延望著他,微眯了一下眸:「還不消失嗎?」

  「立刻消失!」張助理拔腿溜得飛快,那輛惹眼的勞斯萊斯也很快開進酒店後院。

  裴司延見寧姝還望著酒店方向,唇角一勾:「怎麼,你還真想住那地方?」

  寧姝收回目光,看向面前巨大豪華的房車:「那今晚我住這裡嗎?」

  「嗯。」裴司延笑了笑,「還有我。」

  「……」寧姝緊張地攥住手指。

  這麼大的車,應該不止一張床吧?

  鎮上居民多,車子和人都挺招眼的。裴司延順著大路往前開,一直到一片空曠的水泥地上,周遭人煙稀少,也沒有樓房遮擋。

  舉目四望,是濃墨重彩勾勒出的連綿山丘,映在夜晚天幕的微光里,偶爾還能聽見幾聲蛙叫蟬鳴,隔著車窗,悅耳卻不吵鬧。

  車裡空間充足,家居用品應有盡有,最重要的是臥房有兩間。

  裴司延從冰箱拿出一盒草莓,站在水池前認真地洗。

  寧姝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嘩啦啦的水流聲和電視裡的聲音交融成一片,瞬間讓她有種錯覺,仿佛他們已經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

  寧姝望著水池邊洗草莓的男人,突然想起張助理的話:「他不想把自己的時間和精力花在那些瑣碎的事情上。」

  「這要擱以前,一分鐘幾百萬,他哪捨得浪費一秒啊。」

  而此刻,他用了三個小時從曲城趕過來,在這樣的夜晚,不談工作,也不說別的,只是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為她洗草莓。

  寧姝心裡就像塞著一團什麼東西,又軟又脹,電視也看不下去了。

  她起身走到他旁邊,很低很輕地開口道:「謝謝你。」

  裴司延沒有回她的話,只是手裡動作稍停,隨即他輕笑一聲,摘掉一顆草莓蒂,緩緩地送到她唇邊。

  從冰箱裡拿出來的草莓,居然比她的唇瓣還熱。

  寧姝呆愣片刻,鬼使神差地張開了嘴。

  男人手裡的草莓就這麼被溫柔地送進去,輕輕一咬,香甜中帶著微酸,汁水四濺,還有幾滴濺到他手上。

  臉頰悄無聲息地紅了,像他指尖濺上的草莓汁,清透水嫩的紅色。

  裴司延低頭看著,唇角弧度壓不下來:「熱嗎?用不用開窗?」

  寧姝能感覺到他落在臉上的視線,和男人話里故意的笑腔,硬著頭皮說:「我好熱,還有點悶,要出去吹吹風。」

  「這種地方晚上有大灰狼,專吃你這種水靈靈的小姑娘,不要輕易出去。」說著,他松松攥住她的手,輕笑:「是挺熱的。」

  她的手冰涼。

  山里氣候和城裡差異很大,夜晚十多度,空氣也潮濕,體感會有些冷,但又沒到開暖氣的地步。

  裴司延將她的手一點一點包進掌心,許是這雙用熱水澆過的手格外潮濕柔軟,舒服得她不想掙脫。

  他一隻手握著她給她捂暖,另一隻手繼續洗草莓。

  寧姝低頭看著他一片寬厚的掌心把自己兩隻手一起包得密不透風,只覺得空氣加倍悶熱,企圖說點話轉移注意力:「我聽張助說,那天晚上在酒吧,你——」

  說到一半,她猛地又閉上嘴巴。

  真是腦子被蒸壞了,真會找話題。

  「嗯?」男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是說,我抱你那次?」

  「……」為什麼他的語氣和表情就能那麼淡定?

  寧姝吸了口氣,儘量也表現得淡定:「我是想說,謝謝你那天照顧我。」

  這件事在她心裡一直是道坎,還因此躲了他那麼久,所以這聲道謝來得有點遲。

  「還有呢?」他關掉水龍頭,看過來。

  「啊?」寧姝愣了下,慌亂垂眸,「對不起,那天的事我都不記得了,如果不是張助提起來,我都不知道給你添了那麼多麻煩。」

  還以為只是借他的臥室睡了一覺那麼簡單,沒想到還有後續。

  裴司延緩緩側過身,若有所思地勾起唇角:「那別的事也不記得了?」

  寧姝懵懵地眨了下眼睛:「什麼事?」

  腦子突然靈光了一瞬,她以為他指的是男廁所,忙不迭搖搖腦袋:「我真的什麼都沒看到!真的!」

  「就算有看到什麼,被占便宜的也是我。」裴司延笑了一聲,恍然大悟,「原來你一直躲著我,是怕我找你負責?」

  寧姝腦袋都快搖出水了,簡直百口莫辯,恍惚間又聽見他低沉而短促的一句:「那天晚上你親我了。」

  寧姝張了張口,腦子一下沒轉過彎來,只有眼皮不由自主地發顫。

  「我說,你那天親我了。」男人鬆開她的手,腳步微挪,然後再將她鎖在自己和料理台中間,嗓音如耳語般曖昧,「在我的床上。」

  寧姝腦子裡炸了一下,猛搖頭:「不可能。」

  「看來是真不記得了。」裴司延笑了笑,無比興味地垂著眸,目光專注而悠長地凝在她紅撲撲的臉頰上,仿佛永遠也看不夠,「我們情景重現一下,或許你能想起來什麼?」

  寧姝緊咬著唇,生怕他真對她做什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大半夜的,她更怕自己把持不住。手慢慢地摸到旁邊,顫抖著將水果盤舉起來,一臉生無可戀:「吃……吃草莓吧……」

  她一顆接一顆地往嘴裡餵草莓,電視換了她喜歡的節目,也還是心不在焉。

  裴司延坐在她旁邊半米之外,不像平時那麼嚴肅凜然,他一隻手夾著抱枕,懶懶側靠著,無比放鬆的姿態。

  時不時得寸進尺地握一下她的手,又在她準備掙扎之前迅速鬆開。

  溫暖一觸即離,一切進行得悄無聲息,攪亂的,似乎只有她的心。

  草莓吃到最後一顆,心頭的尷尬也終於消散得差不多了,寧姝轉頭看著裴司延,輕聲道:「我覺得你跟以前不一樣了。」

  裴司延正在手機上回工作郵件,聞言抬了抬眸:「怎麼不一樣?」

  寧姝咬了一下唇,鼓起勇氣發表意見:「就,不正經。」

  男人微愣過後,彎眸一笑:「你喜歡我正經還是不正經?」

  寧姝這會兒腦子靈光,沒上套,抿著唇不回他話。

  裴司延笑著把手機屏幕摁滅,放到旁邊。

  「你知道嗎,如果一個男人對喜歡的女人毫無邪念,那肯定是裝的。」他微微傾身,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我不想再裝了。」

  他的注視近在咫尺,每一個字也都重重地砸在她心上。

  他的手覆上去,帶著薄繭的指頭輕輕摩挲她光滑細嫩的手背:「我想給你看最真實的我,雖然不完美,但應該不會差到哪裡去。」

  寧姝默默地吸著氣,也安撫不下胸膛里那顆肆意亂蹦的心臟,她只能抿緊唇,仿佛這樣它就不會失控跳出來。

  「最重要的是,」他頓了頓,望進她眼底,「這樣能離你更近一些。」

  他不再是以眾所周知的那個身份陪在她身邊,而是獨屬於她的身份。

  一個普通的愛著她的男人,會因為她而牽動情緒,會做一些很傻的,卻讓人感到幸福的事情。

  **

  第二天起得很早,兩人開車跟在靈車後面,從鄉里一路到殯儀館。

  寧姝站在靈堂門外,遠遠看著遺照上女孩稚氣未脫的,永遠停留在十一歲的面龐。

  有負責送別儀式的殯儀館工作人員看見他們,走出來問:「您好,是來送靈的親友嗎?」

  「不是。」寧姝搖了搖頭,淡聲道,「路過,隨便看看。」

  工作人員轉身去忙了。

  裴司延站在她身後,低聲問:「真的不進去?」

  「不了。」

  院子裡都是花圈紙特有的香味,她走上前,伸手捋了捋剛剛擺上去的,她親手寫的那副輓聯,然後站在院子中央,默默地鞠了一躬。

  裴司延能感覺到她的低落,雖然她和他說話的時候總是刻意帶著笑腔,公式化地嘴角上揚。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但就算你做得再好,也無法左右他人的命運。」他抬起手,輕輕放在她頭頂上,「盡力就好,別怪自己。」

  男人溫暖的掌心輕揉著她的頭髮,帶著春風般的安撫。

  寧姝吸了吸鼻子,將那陣熱意徹底壓下去,然後笑了笑,聲音還是有點瓮瓮的:「你知道嗎,很多人都笑我傻。」

  裴司延看著她,靜靜地聽著。

  「我幹了這行以後才知道,原來在這個世界上,猥.褻和強.奸案發生得那麼頻繁,其中有一部分會找到我們,但更多的,都是打落牙齒和血吞,甚至為了所謂的面子,都不敢聲張。」寧姝低著頭,輕輕刮著手指上的墨跡,「這種病例是他們最不想接手的,吃力不討好,因為那些女孩兒受到的心理創傷比普通人要複雜得多。就連報案到警方,很多也都是息事寧人,好像誰都不想和這種事扯上關係。」

  「可是那些女孩兒做錯了什麼呢。」她回過頭,遠遠看了一眼殯儀館大門,「我只希望她們能好好活著。她們有資格,有權利比那些混蛋更健康快樂地活著。」

  裴司延揉了揉她的頭髮,「你知道哪邊是西嗎?」

  突然被轉移話題,寧姝愣了一下。雖然不知道這人葫蘆里賣什麼藥,她還是站在原地,指了指左邊:「這邊?」

  裴司延忍不住彎起唇,「你看太陽在哪邊。」

  寧姝抬頭看向天空,這會兒是上午十點,天氣晴朗,一片湛藍里飄著朵朵白雲,太陽的位置清晰可見:「那兒。」

  話音未落,她突然反應過來,「那邊是東?」

  她剛才指的恰好是反方向。

  裴司延笑了笑,兩手搭上她的肩,輕輕帶著她轉了個身。

  淡淡的沉香味縈繞在鼻間,背後是男人溫暖的胸膛,比陽光還要暖。下一秒,聽見他在頭頂低聲說:「現在我們面朝北邊。」

  寧姝懵懵地眨了下眼睛。

  「只有面朝北邊的時候,你的方向才是對的。」他用手捧著她的頭,轉向左側,「那邊是西。」

  「……哦。」寧姝腦袋嗡地一下,才明白過來,「那那天——」

  「那天是你走錯了。」他輕笑著揉揉她腦袋。

  寧姝想起自己還在露台上得意洋洋取笑過他,暗中腹誹他一個大總裁東西不分,頓時窘得面頰滾燙:「那你當時也不說,就故意看我笑話是不是?」

  男人不置可否,依舊是笑著。

  片刻後,才用手指輕輕捋順她耳側的頭髮,無比認真的嗓音飄下來:「我想告訴你的是,不管你做什麼,對的錯的,我都願意當你的後盾。」

  「你不用擔心,也不要氣餒,做自己想做的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