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的眼睛裡流下淚水,他看著被宋氏族人,架著離開的SAA特派人員,想起了宋薔在一個小時之前所敘述的,宋薇在那晚遭遇的一切。
宋薔看著不斷動搖的地面,她焦急地看著遠處高大的天之戰龍。
她的手機響起,是許丁山的電話。
「宋薔小姐,請聯繫燭龍少主,我們希望她,使用百式禁術『一念花開』,對地下魔種所召喚的東西,實施封印。」
宋薔忍住將手機摔在地上的衝動,說:「你知道現在天之戰龍的機體多麼不穩定嗎?!還有,你們SAA的人到底在騰霧山搞了什麼鬼!」
許丁山的聲音充滿歉意,說:「萬分抱歉,我們並不知道情況會如此惡劣!現在請你放下恩怨與是非,如果不能阻止那個東西,今天就是漓川在地圖上的最後一天!」
手機中傳來洛一的聲音,「我是張洛,這話本不該說,現在能拯救一切的,只有鯉燭。她若是放棄,那麼漓川……大概只會剩下廢墟。」
宋薔冷冷地說:「我知道了。還有,你沒有資格教導姑爺與小姐。」
她掛斷電話,接通另一邊的耳麥,說:「小姐,SAA他們已經束手無策,我們撤退吧,這一切並不是我們的責任。我聽宋夜行說了,SAA對你的自律僕從,在未經允許下,做出修改。」
宋薇的聲音有一絲哭腔,「姐姐,替我照顧好林淮,好嗎?」
此時她並不是燭龍少主,而是一個心力交瘁的無助少女,她也想在危難時找一個肩膀去依靠,可是此時只能獨自做出選擇。
選擇退去,天之戰龍能保護她自己的平安。
選擇留下,百式第九·一念花開經過天之戰龍的靈力傳導系統,進行放大與加強,也許能夠壓制甦醒的刑天。
但是使用百式,越是靠前的百式,對身體的負擔會越沉重,即便是她的父親,一生也只使用過一次百式禦敵。
該怎麼選擇呢?
此時,艾恩·赫爾已經爬出騎士十七世,他站在龜裂的地面上,安靜地做著祈禱儀式;沙莉爾特·赫爾停止對多拉的追擊,她收起大劍,緩步向外走去;許丁山下令所有SAA撤退,他自己卻站在原地閉上眼睛,想起了女兒甜美的笑容;洛一的眼角有些濕潤,她曾經看到過無數英雄崛起,有些功成名就,有些則中途隕落;趙蘇此時狂熱地向著大地揚起手臂,他身後的人面帶笑容;被宋夜行送到療養器中的林淮,突然在沉睡中皺了皺眼睛。
宋薇把天之戰龍的輸出功率達到最大,青色的護鎧重重斷裂,顯露出亮銀色的線條,從機體美學上看,天之戰龍更像是一個優雅的劍客,而騎士十七世更像魯莽的狂戰士。
她操控天之戰龍的手掌撫摸著大地,在無數人沉默的祈禱中,按了下去。
林淮擦掉眼中的淚水,可是那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我在一個月前,還是個不知道覺醒者怎麼戰鬥的普通人,我憧憬覺醒,因為能獲得強大的力量,去保護別人。可是,當真正踏上戰場時,才發現有人流著血默不作聲,有人躲在陰影中惺惺作態。」
「這是何等值得悲痛……的戰爭啊,我們騰霧山的人,為了這座城市,為了無辜的人而戰鬥,他們英勇無比,他們披荊斬棘,可他們卻倒在了背後的冷箭之下。」
場下的宋氏族人,全部默然,就連小孩子們都高舉著拳頭,向著那些叛徒。
多虧現代的醫療技術,這次騰霧山方面的傷亡並不算慘重,但是哪怕有一個人被埋進墳墓,也意味著山里會有一個家庭,在夜晚傳來哭聲。
林淮接過宋薔的手絹,擦了擦眼睛,繼續冷靜地審判著每一個背叛者,他就像一個精密量刑的酷吏,刀刃不會多加一分,也不會少給一分。
宋夜行把台下被砍下的軀體都收了起來,卻被林淮制止,「給SAA送過去。」
林淮接過宋薔手中的大號旅行箱,說:「近兩年來,鯉氏與宋氏的財物報表,被我投射在投影儀上,除去日常運營、消耗的部分,所有的財物,將分給四日前為鯉燭出力的族人,為榮耀戰死的族人。我和長老們,規劃好了詳細的比例,相信會讓大家滿意。」
他壓下台下的呼聲,繼續說:「我有這個權限。並且告訴你們每一個人,燭家還沒有死絕,只要還剩最後一人存在,我們就是同甘共苦的家人。」
宋薔拿出成捆的鈔票與晶幣代券,發給台下的每一個人。
林淮招呼著每一位族人散去,從他們的臉上,可以看到有種名為希望的東西正在發芽。
他呼了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對正在處理血跡的宋夜行說:「夜哥,難怪薔姐姐說你不會叛變,你原來是宋氏中的『長老』。」
宋夜行搖了搖頭,說:「父親把這個位置交給了我,但是,我沒有盡好職責。姑爺,應該說少主,我很抱歉。」
林淮輕聲說:「今天多虧了你和其他長老的支持,不然的話,我根本站不到這裡。」
宋夜行扔下抹布,對林淮笑了笑,「小姐雖然沒有和你明講過,但她對你的心意,我們都知道的。你每次訓練時,她都會在旁邊觀看。」
「而且,她給予了你,最珍貴的東西。所以,你可以代表她,代表鯉氏,統領宋氏。」
林淮捻了捻手指,說:「還有最後一個叛徒。」
宋薔押著一個鬚髮蒼白的老者,跪著林淮面前。
老者那無神的眼睛看了林淮一眼,說:「但求一死,請放過家人。他們是無辜的。」
林淮把老者扶了起來,說:「您可是騰霧山中,掌管著自律僕從的人,據說您在上面敲了敲,哪個零件就算有小毛病,都會知道。」
「現在機庫中,據說還有一架自律僕從,『應龍』。請您幫我將調試它,修理它的技術,傳授給我指定的、好學的人。」
林淮露出一個微笑,說:「三個月,或者四個月後,我將請您觀看一場演習。屆時將操控應龍,對戰挾持您家人的影侍綁匪,如果那些修理師沒有調整好應龍的話,也許會發生一些,我們都不想看到的畫面。」
他揮了揮手,制止了老人翁動的嘴唇。
「我只給叛徒一次機會。我不過問任何原因。我不需要任何理由。我會斬盡傷害我家人的……任何人!」
林淮怒目圓瞪,他的手腕在顫抖,三日月宗近發出輕微鳴叫,附和著主人的殺意。如果不是這個老者中途作梗,宋薔的天之戰龍會極早趕到遊樂園中斬殺地獄三頭犬,並且打斷影侍們的第二個儀式。
宋薔看了一眼極力克制的林淮,把面容扭曲憔悴的老者帶走。
宋夜行把血跡全部處理好後,將祠堂中的燈光全部關閉,走近林淮身邊說:「姑爺,我冒昧說兩句話,可以嗎?」
林淮把三日月宗近上的血液擦乾後收回刀鞘,裝入劍匣,說:「夜哥,私下裡你對我還客氣什麼?」
宋夜行坐在林淮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以你現在的年齡來看,這些事情確實殘酷。但讓我驚異的是,你在斬擊、收刀時卻是那麼利落乾脆。我上過真正的戰場,你就像曾在戰場上看到的將軍一樣。」
「姑爺,好好睡一覺吧。不要讓仇恨左右你的思想,不要讓憤怒支配你的行動。覺醒者的世界,可能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但是,我們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