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者的體檢報告單極其簡潔,不會有諸如三圍之類的東西,更不用測視力,測心肺功能什麼的。
主要的測試項目類似「身體暗部損傷」,「精神穩定」,以及「血脈感染度」等等。
一方面給學生身體情況作出評估,是否適合戰鬥,另一方面也在篩選危險的血脈,比如受魔種感染的血脈。
林淮掃了幾眼李清兒的體檢報告單,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小字,同時附有醫檢部門的靈力印痕,確保不被偽造,並且方便日後查驗。
李清兒的體檢報告單中,唯一被標紅的一項,竟然是「魔化耦合度」。
這項指標孤零零的在整張紙的最下方,但那標紅的地方有些觸目驚心。
洛二開口說:「『耦合』在成為一個電學名詞之前,是一直被覺醒者當作禁忌的詞語。林淮,你應該知道所謂的『魔化』是什麼,對嗎?」
林淮嘆了口氣,輕輕點頭。
他知道魔化的意義,因為之前的公共課程中,足足有三天,天天在剖析魔種與人族之間的關係。
人類覺醒者的基因組,與高位人形魔種的基因組,如同一枚硬幣的正反兩面,有著某種驚人的相似之處。人類有一定概率直接轉化為魔種,但這並不常見,它就如同罕見的疾病一樣,幸運的是可以通過嚴密的血液檢測推敲一二。
林淮自己的魔化耦合度是「0」,這也是天師張家信任他的一個原因。而正常人不超過「4」都在安全線之內。
而手中的體檢報告單中,那魔化耦合度後面的數字則是耀眼的「11」,幾乎是極限的三倍。如果林淮沒記錯的話,魔化耦合的極限程度是「10」。若李清兒願意,她會被影侍們尊稱為皇,轉化成高階魔種後會爆發驚人的戰鬥力。
洛二淡淡地說:「李清兒前往天麟高校,也是張家與洛水白馬寺互相妥協下的決定。至於玄素,則負責李清兒的看護。」
林淮把那張紙還給洛一,他害怕若別人看到的話,必然會對李清兒造成翻天覆地的影響,可能她本人與氏族中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這個結果。
張洛猶豫了一下,在平板電腦上寫道,「和你相同,她極有可能也是那個計劃下的悲劇。林淮,你的魔化耦合度,準確說應該是『-1』。」
林淮的手指咯嘣作響,他的指節發白,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憤怒。
「我還有一個問題,既然你們監控到我的覺醒,那可否知道我父親去了哪裡?有些事情,我很想親自問問他。」
洛二搖了搖頭,「關於這個問題,我想無法給出一個讓人滿意的答案,他在與我們進行短暫交流後,再度失蹤。還有一件事情也許你需要了解,你的大姑與小姑,同你並沒有血緣關係,她們是被收養的孩子。」
洛一拉了拉他的手,「我知道這一切難以接受,但這應該就是事實了。」
林淮有些後悔自己今天來到圖書館,若不是因為一時的好奇與對現狀的某些疑慮,那他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林淮。自己有朋友,有家人,還有一個未婚妻,日子這樣過下去倒也不錯。
他突然想到父親林政當初的冷言冷語,「冷靜下來,那血統不是什麼饋贈,而是詛咒!能吃人的詛咒!」
與其說一語成讖,不如說早已成竹在胸,看到未來。
「讓我靜一靜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張洛的別墅,又是如何走出內院並搭乘電車,只有濃濃月色映照他那孤寂的身影。
三位張洛都沒有挽留他,正如她們所說,天師張家從來沒有強迫過誰,從前沒有,以後也沒有。只是若林淮選擇站在張家與天麟的對立面的話,那必將遭受暴雨雷霆般的打擊。張洛內心希望這位頗具潛力的覺醒者,這個失敗計劃下的「偽神」,能夠在未來的對魔種戰爭中替人族打開局面,也算張家對當年的贖罪。
天羽樓從來沒有鎖門的習慣,因為住在這裡的學生,巴不得能來個盜竊犯給他們練練手,發泄一下火氣。
林淮走到二樓,平時這個時間尚有人徹夜開著燈嗨皮,而今天樓內則靜悄悄的,也沒有燈火照射出的光。
但他不以為然,這裡可是虹淵市的中心,天麟高校。
當他推開門時,迎接他的是一片黑暗,林淮拿出手機,正好看到艾恩表示今晚不回去睡覺的簡訊,不知道這傢伙又去了哪裡瀟灑,還是在深夜中默默進行訓練。
林淮的手指撫摸著燈光開關,他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這裡太安靜了,安靜得就如同這片空間死去了一樣。
他冷笑一聲打開燈,想看看到底是誰私自闖入寢室並且做了這樣的惡作劇,但燈光亮起時,他卻看到了最不可能看到的人。
林政。
「兒子,看來在天麟高校中,沒有虛度光陰啊。」
林政翹著二郎腿坐在客廳的椅子上,他還是那個沉靜的中年帥哥,似乎對林淮的反應早在意料之中。
林淮不緊不慢地也坐了下來,「爸爸,以前的一切,都是騙人的嗎?」
林政拿起一根香菸夾在耳朵上,「大部分是,包括你最最討厭的那位後媽,她其實是我請來的演員。你若在我身邊,總有一天能夠察覺出一些事情。畢竟覺醒無法阻擋,而你那時又對力量有著近乎痴迷的狂熱。」
林淮從壁櫥中找出一瓶酒,這似乎是艾恩買的,但一直沒有機會享用。
他把酒瓶打開,拿出兩個杯子,先把自己的杯子倒滿。
林政把煙掐掉,「算了,還是不抽了。怎麼?從張洛那裡得到的答案,讓你失望了嗎?」
林淮遙遙舉杯,「你來到這裡,潛入房間,布置結界,想要做什麼?我不是那個計劃中得到的神,大概對你沒用。」
林政拎起酒瓶,對他說:「你還小,喝一杯就算了。」
林淮的眼神就像發狂的雄獅,他把酒杯摔在地上,「你從沒盡過父親的責任,現在又來管教我?這世界瘋了?還是我瘋了,為什麼平靜的生活,與我無緣?憑什麼!」
林政站起身按住他的肩膀,林淮近距離看到這個男人眼中的疲憊,以及他手上的傷疤。
「我對你虧欠太多,從未對你說過真話……兒子,還記得當年參與你爺爺葬禮時,我說過什麼嗎?」
酒精催動林淮的大腦快速運轉,他想起那個下著暴雨的清晨,鄉下的小築,舉著傘的姑姑,以及自己父親的側臉。
林政對著爺爺的棺槨,似是解脫。
「我不承認你的理想,林淮還有機會選擇自己的人生。」
當時林淮撇了撇嘴,他很想成為爺爺那樣的覺醒者,而他所認為的「爺爺的理想」,便是自己能夠成功覺醒,進而光耀門楣。
原來,太多漆黑而不能見光的齒輪,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緩緩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