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去過這裡,真實情況比你現在看到的要慘很多……」
艾恩低著頭小聲對林淮說道。
除了打在幕布上的投影外,房間內再無任何光亮。陳燃默然站立在講台下,隱約能看到他黝黑眸子中折射出的光芒。
林淮重新把視線轉回光幕。
第一人稱的拍攝視角讓人感覺有些難受,顯然主角正在不停奔跑,他喘著粗氣,攝像機晃動能看到腳下的慘狀,即便經過後期處理,卻依然可怖。
「我是龍夏螣蛇小隊成員,不……最後一人,汪旭。」
「若你們找到它時,大概意味著我已經死了。但請記住,龍夏維和軍隊在這片土地上撒下的鮮血!」
攝像機被他拿到手裡,天空昏暗,似乎被某種大型結界籠罩,借著熹微的光線能看到遠處的龐大的怪物。
林淮看到艾恩搖了搖頭,雖然心裡非常好奇,卻沒有問他什麼。
汪旭向前跑動,似乎在使勁把攝像機抬高,那個怪物猙獰的面孔隱約可見。
鳥身人面,依照周圍建築物為參照,大概高七八米左右。
紐西蘭是被魔種攻陷污染的最新淪陷區,位於南太平洋中,如今SAA聯合各國部隊已經對其進行嚴密封鎖,抑制魔種傳送的通道。
汪旭走到似乎看了一眼巨鳥,然後在地面附近找到一面通往地下的門。
他打開頭盔上的探照燈,攝像機對準下方位置,隱約可以推斷這是一個半廢棄機庫發射井。
但裡面空空如也,汪旭並不灰心,反而順著繩梯爬到最下方的位置。
「希望螣蛇小隊再建編制時,能夠保留這一傳統。留下一人,去執行最後的任務。」
林淮從眩暈的畫面中可以簡單分析出,汪旭的身手很是不錯,是偏重身體鍛鍊的皇之覺醒者,或者是擅用體術的巫之覺醒者。
汪旭最終靈活地跳下繩梯,他將瞳孔對準牆壁的一個識別器,然後巨大的響聲轟炸著每個人的耳膜。
機井上方的探照燈打開,汪旭的腳下出現裂痕,他不慌不亂,扶著牆壁走到中控台前,操作的內容被打上了馬賽克。
學生們都在聚精會神地看著這一幕操作,這也許也是他們不久後將不得不做的事情。
人族與魔種的戰爭,沒有人能夠倖免!
汪旭把攝像機從胸前拿到控制台上,畫面上浮現他沾染泥濘的臉,以及那混雜著不甘與絕望的眸子。
「爸爸,媽媽,小妹,抱歉……」
「最後的告別,反而不知道說些什麼,成為爸爸媽媽的兒子,成為小妹的哥哥,我很幸運。」
「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汪旭臉上的疤痕無比猙獰,他流下清澈的淚水,眼神卻平靜得如同湖面。
「希望有朝一日,有誰,能終結這場戰爭。」
說完後他縱身一躍,跳入緩緩升起的自律僕從中。
現場不少學生看到那黝黑裝甲的龐然大物而發出驚呼,艾恩默默吐出兩個字,「九幽。」
林淮點了點頭,準確來說這具黑色的自律僕從叫『九幽S-3』,九幽系列的自律僕從雖然不是龍夏最頂尖的巨神,卻是戰場上讓人聞風喪膽的怪物。
它們具有出色的機動力,高效的精神力同步儀器,以及滿掛載的武器裝備,但其唯一也是最大的缺陷便是卻嚴重榨取駕駛者的生命力與精神力,故而被稱為「自殺者」。即便如此,九幽量產化自律僕從依然被大規模列裝。
透過自律僕從頂層的駕駛室玻璃,隱約可以看到汪旭敬了個軍禮,他嘴唇頓了頓,卻沒有再說任何話,而畫面到此也戛然而止。
陳燃用雷射筆點開另一段視頻,相比於汪旭用攝像機拍攝的視頻,這段視頻不僅清晰,而且非常穩定。
艾恩搖了搖頭,小聲說:「這是無人機拍攝的畫面,雖然魔種們對生命體無比敏感,但對於機械卻無法有效識別。」
畫面上出現的是,自律僕從與鳥身人面魔種的爭鬥。
汪旭對於自律僕從的掌控性非常好,當然也不排除他使用了某些臨時增強自身的秘術。
而鳥身人面魔種也不甘下風,黑色的霧氣不斷侵蝕著自律僕從的裝甲,不停冒出煙霧。
餘下的畫面非常……糾結。
汪旭明顯體力不支,他無法做出有效攻擊,而鳥身人面魔種則不願使出全力,似乎在等待什麼時刻到來。
天色逐漸昏暗,月光沉靜,透露出一種詭異的氣氛。
林淮的瞳孔驟然縮緊,這種情況……難道是當晚自己使用百式禁術擊退多拉·薩麥爾的那一晚?
正如他所想的那樣,月光開始變得黯淡,而鳥身人面魔種突然暴躁起來,似乎神智有些不清醒,並且發出奇怪的聲音。
而九幽自律僕從的胸口處燃燒火焰,那是元力爐功率突然增高,而造成的損壞。
九幽如同孤傲的武士,從背後抽出一柄黑色鏈刃,隱約閃爍著雷光。
他使出最後的力氣拔劍向前揮砍。
鳥身人面魔種發出淒裂的慘叫,它萬萬沒有想到這渺小的生命體會爆發出如此攻勢,先前它並不想在此多耗費精力,但此時怒火已經占據了它的思維。
汪旭的怒吼聲通過揚聲器傳出,此時四野無人,他似乎在發泄著那憤怒無比的情緒。
而鳥身人面魔種則露出譏諷的表情,它已經感覺到鐵塊中可憐小蟲子的生命不斷消逝,剛才斬傷它身後羽翼的一擊,已是強弩之末。
九幽自律僕從發出奇怪的響聲,白色光暈瀰漫整個視野,然後畫面到此突然中斷。
林淮身旁的艾恩閉上眼睛,在胸前做出祈禱的手勢,他對林淮說:「那是自爆,據說九幽高端型號的自律僕從不僅應用了元力驅動,還使用了核能作為第二動力。魔種對於科學武器的探知能力很差,這一擊應該能要了那個魔種半條命。」
窗簾打開,陽光重新照射到教室,但每個人心頭都壓著沉重無比的陰霾。這並不是一場精彩的電影,而是沒有絲毫虛構的真實。
沒有人敢說死亡並不可怕,活著的人總對這兩個簡單的字眼充滿敬畏。
陳燃不知何時已重新站在講台上。
「你們之前在張洛校長的『河圖』中,經歷過帶雙引號的殘酷戰鬥。我知道你們有些許驕傲,某些人的表現確實令人滿意,軍校生比我們早半年入學,他們培訓了默契的戰術思維與多種武器的應用,可我們什麼都沒有。」
「但不夠,這些不還夠。」
「你們,遠不能勝任未來更加殘酷的考驗。真正的強者,不在你們中間。」
「戰爭是殘酷的,無情的,即便現代科技已經大大降低了戰損率,但每隔一段時間,我便會接到噩耗。」
「我見過汪旭,很陽光的一位小伙,他今年29歲,若能多堅持一年便可正常退役,卻折損在淪陷區內,連同龍夏整個螣蛇小隊,埋骨他鄉。他曾是我的部下,我不得不接受鮮活的生命死去,因為戰爭……依然在繼續!」
「你們要記住,現在的一切,是建立在怎樣的付出,何等的犧牲之上!」
「課間休息十分鐘,自由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