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二點。天空逐漸陰沉而昏暗,騰霧山,甚至整個漓川都能看到上空那黑色的暗影。無數人跪伏於地,暗自祈禱著什麼。
神龍的傳說在漓川本地很有市場,隨便一個上年紀的老人都能講出一堆關於龍的神話。只是太多現代人都認為此等古靈已消逝在歷史長河中,只留下骨骸與血裔。
天空昏暗,轟隆作響。雨色如霽,狂風怒號。
細雨慢慢變成雨夾雪,且夾雜著小塊冰雹,從天而降。
林淮抬起頭看著天空中的雷光,默默地說:「這種天氣,應該沒有問題吧?」
宋薔沒有說話,她揚起頭,和下方的人群一樣,望著天空中的影子。
林淮也抬頭望向天空。
蘇北生嘆了口氣,說:「怎樣?騰霧山的這條小龍,是不是大有問題?」
羽宮神熾拿出手機,似乎在資料庫中查閱著什麼,「應該是這個星球上最後一條血統純正的蛟龍,燭龍氏族曾經與它並肩戰鬥過,在龍夏千年前的數場著名戰役中,幾乎都有他的影子。」
她繼續說:「他們可能採用了某種較為禁忌的方式,將此處地脈與龍之命格綁定為一體,所以才能歷經千年時間依然存活。根據崑崙的研究,蛟龍『漓』在每年的司龍祭禮中,會吸收此地人們的願力,完成『蛻皮』,然後將大量純粹的能量返還到虔誠的身體中。」
蘇北生望著天空,說:「但我知道以往的司龍祭禮,在儀式開始之前,絕對不會有任何降雨降雪。如果按照劇本,目前應該是晴空萬里,唯獨我們的位置能完整看到那條蛟龍,而漓川市民只能看到雲霧中涌動的影子。」
人群中出現驚呼聲,一束閃電垂直劈下,落在上空黑色的身影。
蛟龍在雲層中發出不甘的狂嘯,似乎在與什麼對抗。
蘇北生嘆了口氣,說:「天劫嗎?真是古老的詞彙,我曾經聽老爹說過,我們這一界之內,有某種束縛著人的天道規則。否則遠古的妖族,早就一統整個世界。天劫似乎是天道規則中最霸道的一種,遠古血脈想要變強,必須通過天地定下的考驗。」
旁邊一位老者嘖嘖稱奇,「無意偷聽閣下對話,你所說的理論確實有一定現實依據。但老頭子我也聽說過一個關於天劫的版本,那似乎是創世之神,為了保護人類,而給遠古的神裔與妖脈限定的天花板。妖族可以在這方天地內修煉成長,但擁有一定實力後,必須離開此界,不得干擾人類。」
羽宮神熾微微行禮,說:「李越大人,好久不見。」
蘇北生猛然轉移視線,看到老人的臉龐後,同樣行禮,說:「多年不見,您的身體依然硬朗,家父時常念叨著您。李越大人,聽說您去年返聘擔任風黎高校的校長?」
老人蒼白的鬍鬚晃動,他點了下頭,說:「不必多禮,好好看著天上,這是難得的機會。我們覺醒者的一生不僅與魔種對抗,修煉本質上是一個對抗自然,對抗天道的過程。」
雷電在天空凝聚,林淮伸出右手感應著上空雷電的強度。
他想說些什麼,頓了頓之後,艱難地張開嘴巴:「這是什麼?自然界不可能出現如此強烈的雷電,簡直就像……就像……」
宋薔的聲音隨著雨雪打落在地上,「就像天空有了生命,有了意志,對嗎?」
她緊緊攥著拳頭,說:「小漓現在的情況非常危險,但是小姐不在,沒人能夠幫他。」
林淮的目光掃視了一圈台下的人群,說:「宋氏之中,不也有很多高手嗎?」
宋薔的眼睛低垂,不再觀望上空,「小漓,其實是宋氏族人的天賦來源,每年這時,宋氏核心族人都會暫停運轉體內元力,減少操控靈力,祖訓如此,世代傳承。何況,宋氏沒有解決這件事的資格,除了我和小姐。」
下方人群發生些許騷亂,但仍然保持著最基本的秩序。有人揪心地等待,有人在不懷好意地揣測,也有人露出神秘莫測的笑容。
「請大家不要慌亂,一切盡在掌控之中。若有提前退場者,請來這裡集合,我們會將你安然送出騰霧山。」宋夜行充滿力量的聲音響徹天地。
林淮內心稍安,他捏了一下宋薔的掌心,「萬一夜哥有辦法呢?別擔心。」
宋薔的眼睛瀰漫水霧,她扶住林淮的肩膀,說:「這麼多年,司龍祭禮的日子從未下過雨,今日小雨微風,我就感覺不妙,但小漓必須完成蛻皮的過程,否則……最壞的可能是他和半個騰霧山都將死去。」
「哥哥?你這樣做完全不符族規!」宋小七的表情複雜異常。
宋夜行甩開她的手臂,說:「快點,不然會來不及的,我知道把賭注壓在林淮身上根本不合規矩。但是,如果小漓出事……那麼騰霧山就會成為龍夏覺醒者中的笑話,將來小姐甦醒之後,我怎有顏面去面對她!」
宋小七的內心似乎正天人交戰,她小聲說:「你可以喚醒小姐,在宗族歷史中,也曾發生過這麼情況,但鯉氏血脈便可將此應對。」
宋夜行不怒反笑,「是取出那件東西快,還是現在去玄武之壁快?小姐的強制喚醒操作,只能通過我和宋薔完成。不要多說什麼了,所有責任我會一應擔下。」
宋小七拿出一串鑰匙,稍後她看著宋夜行從密室中取出兩個箱子,嘆了口氣說:「哥哥,你太殘忍,林淮使用那柄劍與鎧甲之後,一定會死!難道這樣的後果,能讓你去面對小姐嗎?」
宋夜行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說:「如果他死了,那他便不配迎娶小姐。」
林淮揪心地看著天空中的陰影,他在為那隻口水龍擔心。
剛剛宋薔向他解釋,天劫逐漸發動,一切已沒有迴轉的餘地。
宋夜行和宋小七,一人懷裡抱著一個大箱子,快步走到禮壇之上。而宋薔神色驚疑地看了兩個盒子一眼,說:「夜行,你確定要那樣做嗎?我本以為你會讓我與你去喚醒小姐。」
宋夜行深呼了口氣,說:「太倉促了,我們根本沒料到這種情況。不過你不能使用『天華祈詠』,你有使用它的資格,但卻不可駕馭它,但林淮應該可以駕馭它。」
宋薔把宋夜行打開箱子的手按住,盯著他的眼睛說:「可他有使用的資格嗎?龍骨是詛咒,你們曾試驗過。」
宋夜行同樣盯著她的眼睛說:「我只能說有風險,但成功率極高。你忘了嗎?當初小姐為了削弱他身體中的交感效應,把『龍珠』給予他,否則宋氏長老一脈為什麼會承認他的身份?」
林淮揉著腦袋,說:「你們在說什麼?龍珠?難道是之前鯉燭讓我吃下的,那個圓圓的,類似丹藥的東西嗎?」
宋夜行看了一眼腕錶,說:「林淮,現在已經是十二點半,有一個任務,只有你能完成。但可能有生命危險,你願意嘗試一下嗎?」
林淮親手打開自己面前的一個盒子,裡面躺著幾個小時前宋薔向他炫耀過的天華祈詠,那柄劍閃爍著寒光,刺痛人的雙瞳。
「若我不做,會怎樣?」
宋夜行指了指腳下的土地,說:「地脈崩裂,生靈塗炭。騰霧山大概能保得住半個,但漓川,可能會發生比你之前在遊樂園遇到過的……更慘烈的情況。」
林淮看著自己的雙手,他甩了甩粘在手上的雨水,堅定地說:「我能做些什麼,你儘管說就好。」
宋夜行打開另一個箱子,裡面躺著一副閃爍銀光的鎧甲,那光芒穿破雨幕,引來上方的蛟龍一陣鳴嘯。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鎧甲散發的光芒與氣場吸引,有人驚聲呼喊,「天華祈詠?龍之詛咒?怎麼可能還有這種東西存在?那不是傳說中,已經被銷毀殆盡的東西?燭龍宋家,你們要給出解釋!」
宋夜行不管周圍的驚呼,他伸出手掌,水色簾幕在周圍綻放,把四個人包裹起來,與外界隔絕。
他有些疲憊地對林淮說:「天劫逐漸加強,前面的劫難,漓可自己應對。但最後幾波天劫,需要你盡力幫助。大概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我會儘量解答你的疑問。」
宋薔從異空間中取出折迭椅遞給他,說:「夜行,那我要和他一起去。」
他接過椅子後對林淮說:「天華祈詠,是極為禁忌的東西,因為它只能由龍族血統,並且血脈力量強大的人去使用。你因小姐的龍珠,以及你背後的玄鳥圖騰,實質上擁有著駕馭它的能力。」
「不需要做太多,只是在緊要關頭,用精神力與漓進行溝通,與他合為一體。用天華祈詠中的意志,去對抗天降的大劫。只要你盡力而為,那你就是騰霧山所有人的恩人,我保證絕無一人敢對你與小姐的婚事說半句閒言碎語。」
林淮用手按住這柄劍,他感覺自己的胸腔變得奇怪起來,似乎在發燙,裡面有什麼東西在轉動。
「夜哥,那我該怎麼去天上?我不是風系覺醒者,我根本不會飛啊。」
宋夜行按住林淮的肩膀,站起身子,說:「我已聯繫機庫,騰霧山另一台自律僕從『蒼之應龍』隨時待命出擊,我可駕駛它,帶你上去。」
林淮轉過頭,輕聲對宋薔說:「你在這裡等我,不用擔心。」
宋薔拽著他的袖子,像受傷的母豹一樣大喊著說:「怎麼可能不擔心啊!到現在為止,你才經歷過多少戰鬥?你有多少修煉經驗?你的天賦再強大,有這天空更強大嗎?!那套東西多少年沒被人真正穿戴過,宋夜行說的只是推測!你懂嗎!推測!」
林淮的嘴唇翁動,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自己這一路走來,雖然實力如同開了掛一樣增長,但災難或者說挑戰也總是如影隨形。
很多時候他問自己,若沒有當時元一挑釁,自己能夠覺醒玄鳥圖騰嗎?若沒有遊樂園的事件,自己能夠獲得三日月宗近的認可嗎?若沒有當初在交感效應下承接蘇北生的風帝一劍,會有之後一連串的事情嗎?
宋夜行操縱的水幕,映照著自己與其他三人的臉龐,宋小七的臉上浮現一絲不忍,她似乎不想看到林淮的結局;宋夜行的臉上充滿期待,他相信林淮會做出想像中的決定;而宋薔眼裡則是不舍與祈求,這個外剛內柔的姑娘並沒有她身上的鎧甲那樣堅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