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等我回來

  秦護笙仿佛是一個預兆,在這場獸潮之後,斷月關的形勢變得越發艱難起來。而他們早早就說好的那頓飯,更是直到最後也沒能吃進嘴裡。

  最初是從前與秦家關係不錯的幾個大宗門莫名切斷了與他們的聯繫,拒絕了斷月關採購丹藥和法器的請求。

  緊接著原本絡繹不絕想要前來學槍的修士迅速少了很大一批,只剩一些散修願意按照約定來到了斷月關。

  曾經熱鬧的慶功宴再沒舉辦過,整個斷月關內都瀰漫著一股緊張而肅殺的氣息。

  而後,眾人迎來的就是一次接一次的獸潮。

  這些獸潮有大有小,兩場獸潮最長的間隔也不過兩日,相當於修士們的靈力都還沒完全恢復,就要重新出關與妖獸作戰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少人寧願選擇放棄繼續學習秦家槍,也要提前離開此地。

  他們隱隱察覺到斷月關怕是要遭逢劫難了。

  等到秦鎮關又送走了幾名修士後,他看著短短兩年內,已經從前來學藝的尋常散修,變成了他的副手、斷月關護衛隊一員的秦守月,他嘆了口氣問道:

  「他們都走了,你還不走嗎?」

  這個問題在最近半年裡,秦鎮關已經問過無數次了,而秦守月每次的回答都是不離開,這一次自然也沒有例外。

  「我暫且不打算走。」她搖了搖頭,只看著那些修士遠去的背影。

  原本由於各種原因留在斷月關的修士共有一千五百人之多,少數一些加入了護衛隊的則被留在城主府居住。

  但一年半的時間溝渠,已經有一千人離開了,只剩下五百位與斷月關感情頗深的修士還堅持留在這裡。

  秦守月知道,這就是最後與秦家一同隕落在此的人了。

  「好。」秦鎮關點頭,「既然不打算走,那就繼續去練槍吧,你的秦家槍練得還不夠好。」

  兩年時間已經足夠秦守月將秦家槍學得精通,然而她每次和秦鎮關打起來,卻都是秦鎮關贏。

  為此秦守月練起槍來越發認真,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將秦鎮關打敗。只可惜目前為止,都只有她輸的份兒。

  聞言,秦守月朝他微微笑了笑道:「你等著,我遲早練好了槍,一定打贏你!」

  秦鎮關沒回答,只給她留了一個瀟灑遠去的背影。

  大批的修士離開,給斷月關帶來的影響是巨大的。後面的日子裡獸潮的進攻越發猛烈,秦守月好幾次都下意識運轉靈力想要布下一個大型羅網陣,將衝擊斷月關的妖獸們全部困在天雷羅網之下。

  然而每當她的陣法都要成型時,卻會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將陣法毀掉,讓秦守月的掙扎顯得格外可笑,也不斷提醒著她,這只是一個幻境,而非真實的斷月關。

  在日復一日與秦鎮關、秦護笙的對戰和獸潮的磨鍊中,秦守月的槍法也一日比一日精進。

  到了最後那三個月,貧瘠的斷月關卻像是妖獸眼中的香餑餑,仿佛流水一樣的妖獸群連綿不絕地從深淵中湧出,形成一道不息的川流撲向了斷月關。

  等到刺耳的號角聲響起,修士們帶上武器奔赴關外後,他們再也沒有機會回到關內休息了。

  日夜不息的獸潮絲毫不給人喘息的機會,作為城主的秦衛始終站在最危險的地方,替所有人擋住最兇猛的攻擊。

  沒有一隻金丹期以上的妖獸能從他槍下逃脫,能落到秦守月等人手裡的妖獸,都只是品階不高容易對付的角色。

  可即便如此,接連不斷的攻擊也讓他們疲憊不堪,更可怕的是丹藥的匱乏,好多修士受了傷卻沒藥品醫治,只能忍著傷痛繼續作戰。

  等到最後那個月的時候,不僅傷藥沒了,連辟穀丹都沒了。

  沒時間恢復靈力又沒辟穀丹可吃,身上的傷更是得不到應有的治療。於是,第一個戰死的修士出現了。

  等他的屍體被人從妖獸的嘴裡救出來的時候,人們才發現他已經沒了呼吸。

  緊接著就是第二個、第三個、第一百個……

  秦守月無數次試圖煉製丹藥和法器,更無數次想要刻畫陣法,但即便她已經小心再小心,煉出的也只是一堆灰燼。

  終於,時間來到了秦家被毀的三天前。

  此時為了防備妖獸無時無刻的襲擊,城主府已經命人在關外搭建了帳篷,僅存的三百多名修士日夜都守在關外,絕不讓任何一隻妖獸有闖入關內的機會。

  隨著帳篷外一聲妖獸尖銳的嘶叫,正靠在帳篷內的椅子上短暫休息的秦鎮關猛地睜開了眼睛,他抄起懷裡的長槍就帶著人要往外沖。

  然而與他一起被驚醒的秦守月卻下意識拉住了他,她動了動唇,很想讓他別去送死。

  只是等對上了大哥那雙雖然疲憊卻依舊明亮的眼睛,秦守月終究沒能說出這句話。

  「別怕。」似乎是看出了秦守月的不安,秦鎮關沖她安慰般地笑了笑,「等我回來。」

  他這樣說完,將自己的槍從秦守月手中拿了回來。

  她走出帳篷,見到了正在組織人手出去迎敵的秦衛,高大的中年男人在看到她的瞬間,眉眼忽地柔和了起來。

  他難得伸手摸了摸秦守月的腦袋:「別擔心,不會有妖獸能入城的。」

  繼他之後,是正將家中所有靈石搜刮出來,一一分發給在場修士的月吟,她身上的戰甲有好幾處缺口,臉上更是被劃出一道深深的傷口。

  然而月吟的表情依舊那麼溫柔:「在這裡等著我們好不好,我們會解決一切的。」

  她伸出手摸著秦守月的臉,手心的溫度溫暖得讓人想落淚。

  秦守月伸手想要抓住她,結果卻驚訝地發現,她伸出去的手小小的,還帶著軟乎乎的肉窩。

  這一瞬間她忽地意識到,此刻的自己不再是長大後的模樣,而是當初年僅三歲,什麼都做不了,只能乖乖留在城主府中等待消息的小孩兒。

  而再一轉眼,月吟渾身狼狽地抱著年幼的她,嘴角更是溢出了鮮血。

  「對不起,娘以後沒辦法保護你了,有些路需要你自己去走了。可你別怕,爹娘和你的哥哥姐姐一直陪在你身後,無論以後發生了什麼,也無論你要承擔起什麼,你都別忘記,我們都很愛你。」溫柔的女子眼角含著淚珠,她的眼眸中倒映著一個穿著法衣的小小女童。

  月吟看著秦守月這副懵懂的樣子,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堅定,像是終於做出了某種決定,她一把拽下了掛在脖子上的彎月鑰匙,不知用了什麼秘法,竟直接將其融進了幼小的秦守月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