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沒有……名字

  屋子裡原本擺著飯食的桌子已經被打翻,好多乾淨的食物滾落在地。周圍的凡人被嚇得不輕,一個個瑟縮著躲到了角落裡,雖然眼中全是對食物的渴望,卻沒一個人敢伸手去撿落在地上的饅頭。

  秦守月忍著怒火將那凡人拽出了屋子,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才發現這人站直了身板後,竟比自己高出了一個頭。

  岳橫山見屋內的氣氛因為他與那男子的打鬥而重新降溫,無奈地搖了搖頭後,對青柳吩咐道:「你,留下。」

  他知道這名新弟子在待人上面有著獨特的天賦,今日就是靠著她,才成功安撫住了那麼多人。

  等岳橫山跟著走出門後,便瞧見先前還兇悍不已,敢和他叫板的男子,此刻低垂著的腦袋,在面帶怒意的秦守月面前乖得跟狗一樣。

  他冷哼一聲,掏出徒弟給他煉製的嘴巴法器就走了上去:「咱們帶來的辟穀丹和乾糧都有限,所以要給每個人都分上一份,先墊墊肚子。這人把自己的飯吃了,卻還要去拿桌上屬於別人的。我伸手攔他,他便瘋了一樣開始攻擊我!」

  嘴巴法器吐出的聲音即便沒有任何語氣的起伏,秦守月卻依然能從中聽出岳橫山的憤怒和無語。

  「這小子還真有幾分本事,我不動用靈力,他居然還能扛過我幾招。」但隨即,岳橫山也難以掩飾對這人的欣賞。

  聽完了事情經過,秦守月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這個人對於情緒的感知十分敏銳,他很快將自己的腦袋埋得更低,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臉。

  「我知道了,師父先去休息一下吧,木屋那邊有師妹照應著,等弟子問清楚了這人的來歷,再和師妹一起守著木屋。」秦守月道。

  岳橫山聞言也沒推辭,他轉頭特意對著那人冷哼一聲,這才往他們崑崙自己的木屋走去。

  「說說吧,你叫什麼,又是哪裡的人?」送走了岳橫山,秦守月這才開口詢問面前的男子。

  聽見秦守月問話,男人終於抬起頭來,一雙異色的眼眸重新落回了她身上,眼中流露出小心翼翼的神色。

  「我,我是人。」也不知道這人到底多久沒有開口說過話了,他的聲音含糊又低啞,就像是剛學著說話的孩童一般。

  秦守月有些無奈:「我知道你是人,我是在問你的名字和來歷。你從什麼地方來,又要往哪裡去?為什麼會弄成現在這副樣子?」

  男人朝著她靠近了幾步,腦袋重新垂下,樣子看起來十分委屈:「沒,沒有……名字。」

  他說話很慢,一字一句都咬的很重,然而字音卻沒有讀對。

  好在秦守月終於還是聽懂了他的意思:「你沒有名字,那你有家人嗎?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是從哪裡跑出來的?」

  秦守月懷疑這人是個傻子。

  脊背挺拔的男人搖了搖頭,繼續含糊不清道:「很黑,很多人,很吵。我不喜歡,我跑。外面人多,罵我,不給我飯吃!」

  說到最後那幾個字的時候,他提了提嘴角,露出唇邊的虎牙,像是在生氣又像是在威脅。

  聽完這斷斷續續的話,秦守月也多少弄清楚了這人的身份。

  他恐怕是天生腦袋就不太靈敏,因此被家中人嫌棄,總將他關著。他不喜歡被關起來的生活,所以找到機會偷偷跑出來,在外面流浪了一段時間後,又不走運地碰上了老大等人。

  「行了,我清楚你的來歷了。」秦守月隨手塞給他一瓶辟穀丹,「我們帶著的食物不多了,含有靈氣的吃食你們凡人不能用,否則會爆體,辟穀丹卻是能吃一吃的。」

  「不許再去搶別人的吃食了,你以後要是餓可以來找我們,不准再欺負其他人。」她鄭重叮囑了一番,然而這人也不知聽沒聽懂,只一股腦地將辟穀丹往嘴裡塞。

  本該是常人吃一個月的量,被他兩三口就全部吃完了。

  這動作快的讓秦守月連阻止都來不及,若不是她手快,恐怕這人連瓶子都要嚼碎了咽下去。

  秦守月擔憂不已,只能渡了一縷靈氣給他,暫且護住他的胃不要被撐壞:「你吃那麼快做什麼,又沒人會搶你的!」

  不過想想,大概是從前老大總是踢翻他的碗,剋扣他的伙食,他才會養成這種拿到食物必須一口氣全部吃完的習慣吧。

  秦守月不想責備無辜受難的人,只能又叮囑了他幾句,就將人放了回去。

  只是這次男人卻沒有乖乖離開,而是依舊看著秦守月,綠色的眼睛在灰暗的天幕下是唯一的亮色,也因此他眼中的期待也越發明顯起來。

  「名字,我。」他的語序雖然是亂的,卻離奇地讓秦守月能聽懂。

  艱難地吐出這三個字後,他嘴唇抿起,像是在害羞?

  「你想要個名字?讓我幫你取嗎?」秦守月不確定地問。

  男人的眼睛亮了起來,而後乖乖點頭。

  秦守月見狀卻有些奇怪,她自認和這人不過第一次見面,對待他也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這人卻奇異地十分聽她的話,還讓她幫忙取名字。

  他們兩人之間應該沒有親近到這種程度吧?

  然而心中雖然這麼想著,秦守月說出的話卻並不冷漠:「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幫你取個名字的話……」

  她抬頭朝著四野望了望,入眼的除了茂密的樹林就是頭頂的繁星。

  「不如,叫銀曜如何?曜有太陽之意,銀則表示銀河星漢。我雖然不知道的你過去如何,但希望你的未來就像日月星辰一樣,無論何時何地,也無論身處怎樣的環境,不管自身的光芒燦爛還是微弱,都是發光發亮的。」

  女修稍顯冷淡的聲線在漆黑的夜色中卻染上的別樣的溫柔,她並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話能帶給面前的男人怎樣的心緒波動,更不知道在聽見了這個名字後,男人在心中無數遍地學習著念讀這兩個對他來說有些困難的字。

  一遍、兩遍、幾十遍、幾百遍。

  「銀、曜……」低啞的嗓音緩緩地發出這兩個音,他漂亮的眼睛注視著女修遠去的背影,用比念自己的名字更小的聲音說道:「秦、守、月。」

  說完,他勾起嘴角,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就像是小心地偷到了一塊兒甜美地點心,卻沒有人知道他在獨自享受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