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勾玉是個不愛說話的性子,但在聽清了秦守月的打算之後,還是沒忍住叫出了聲。
半個時辰前他還在因為聽說了秦守月一行人準備離開的消息而難過,沒想到半個時辰之後,這人就來找到自己,打算帶著他一起離開。
勾玉有些傻眼,他磕巴著道:「我,我是靈族……」
「準確來說你只是半個靈族,你還可以是人族呢。況且我已經問過靈皇了,他允許我帶著你一起離開,你不願意嗎?」秦守月的重點在最後那句話。
勾玉抿著唇,又開始伸手撥弄自己的劉海。他每次一緊張或者尷尬的時候就喜歡這樣做,因為擋住了眼睛能讓他多點兒安全感。
「我……聽說崑崙都是很厲害的修士,我,我配嗎?」他「我」了半天,總算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秦守月一聽他是這樣的態度,心裡瞬間安定下來。
她把測緣石的事兒告訴了勾玉:「崑崙收徒不看天賦、種族,只看與自家有沒有緣分。除你之外,這麼多年下來我們崑崙加上我,收下的弟子連十個都不到。我的八師父如今還沒有正統衣缽的傳人呢。」
秦守月雖然也學了煉器,而且還學得很不錯。但她學得東西太雜,未來也會是崑崙的宗主,不能做器峰的主人。
但勾玉就不一樣了,靈族太過排外,根本不歡迎他的存在,而人族那邊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勾玉在北州沒有親人,也沒什麼可眷戀的東西,跟著她一起離開去建設崑崙,簡直再好不過。
聽了秦守月的解釋,勾玉那顆本來就蠢蠢欲動的心越發控制不住了。
他肩上的小樹人似乎察覺到了主人的情緒,小心地蹭了蹭他的臉,以示安慰。
看出了勾玉的心動,秦守月繼續道:「如果你沒辦法立刻下決心,可以先跟我們去崑崙待一段時間,到時候再做決定也不遲。」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勾玉自然也感受到了秦守月的誠意。他最終點了點頭,跟著秦守月一起踏上了返回崑崙的飛舟。
雖然他不知道崑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宗門,但勾玉莫名覺得能培養出秦守月和青柳這樣的徒弟,這個宗門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
飛舟順利升空,這一次與前面兩次的離開都不同,不少銀甲護衛站在城牆上目送他們離開,正帶著小隊四處巡邏的青顏聽到聲音,也抬頭看了過去,朝著那艘漸漸遠去的飛舟揮了揮手。
不知道往後他們還有沒有機會再見,但這幾位強大的修士,他卻是牢牢記住了。
希望往後,他們還有機會一起切磋吧。
……
飛舟順利地離開了北州範圍,他們手上的測靈手環也被收了回去。
等確定離開了北州之後,秦守月啟動了飛舟的防禦陣法,看見整個飛舟被結界包裹住後,她才找上了四師父岳橫山,帶著他去了某個至今還被封鎖著的艙房。
「銀曜就在裡面?」岳橫山問道。
他也是在秦守月和靈皇見面之後,才從這個徒弟口中得知了這麼重要的事情。
要不是知曉銀曜被她抓住了,岳橫山絕不可能這麼輕易離開北州,他出來就是為了找回徒弟,斷然沒有徒弟音信全無,自己卻回宗門享福的道理。
秦守月聞言點了點頭,但表情卻說不上好看:「師父,您得做一些準備,我雖然找到了銀曜,但他好似有了一些不太好的變化。」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門口的陣法一層層撤開。
岳橫山皺起眉頭,心中生出擔憂。
「他,不記得我們了。」隨著這句話尾音落下,所有的陣法都被打開了。
下一秒門內爆發出一股強勁的氣勢,將艙房的大門整個衝破開來。
漫天迷人眼的木屑里,一道身影宛如流光一樣飛射出來,眼看著就要從飛舟里跑出去了。
關鍵時刻岳橫山伸手攔住了對方,毫不在意那人打在自己身上的攻擊。
「銀曜!」秦守月叫道。
那身影停頓了片刻,但就是這片刻工夫,岳橫山抓住時機將他制住了。
也是這個時候岳橫山才終於看清楚了二徒弟如今的模樣,他一隻眼睛的顏色變了,連帶著眼瞳里流露出情感也變了。
如果說一開始他們遇到的銀曜是個將自己困在厚厚硬殼中的人,需要秦守月一點點將外殼敲開,才能露出裡面柔軟的人。
那麼現在遍布銀曜周身的,就只剩下堅硬而鋒利的刺,不僅會扎到別人,還會扎傷自己。
「銀曜,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岳橫山的瞳孔微微一縮,看向徒弟的眼神裡帶著難以掩飾的悲切。
這個孩子,這個本來已經慢慢變成了正常人的孩子,被境主變成了一個怪物。
「你們認錯了,放我離開。」銀曜按下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緒,板著臉想要逃跑。
但岳橫山才不給他這個機會,他如今只想將這個孩子帶回崑崙,興許其他師兄弟們會有辦法將人救回來。
秦守月再次上手用捆仙索困住了他,既然他始終沒辦法回憶起來,那為了不讓他逃跑,只能暫且先用這個辦法將人困住了。
這個艙房的門壞了,秦守月和岳橫山給他換了另一個房間。這個房間更大一些,但連一個窗戶都沒有。只要陣法布置得多,照樣可以防止這小子逃跑。
把人鎖在了床榻上後,秦守月看著銀曜輕聲說道:「你暫時記不起來沒關係,我們知道不是你的錯。你放心,等回了崑崙師父們一定能找到辦法,幫你恢復記憶的。」
她說完,將自己這些日子幫他煉製的法器取了出來,放在了屋子裡。
「說好要給你煉製法器的,之前我總是在忙別的事,一直沒能把刀給你煉出來,好在今天總算能兌現諾言了。」秦守月說完,就跟著岳橫山一起離開了艙房。
唯有被鎖在床榻上的銀曜在他們離開之後睜開了眼睛,雙眼一錯不錯地盯著那把雪亮的長刀看個不停。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那把刀就該屬於他,而且一看到那件法器心裡就覺得很歡喜。
在沒人知道的角落裡,一縷黑煙穿透了結界悄無聲息落在了飛舟上,並小心地朝著銀曜所在的艙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