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內是一片難言的安靜，侍候左右的侍從們緊張地放緩了呼吸，卻依舊感到自己的呼吸聲在此刻顯得格外明顯。
「砰」的一聲輕響總算打破了這一室古怪的氣氛，大長老冷冷看了眼坐在上首的孟家主，所有的耐心都已經被耗盡了。
「孟家主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天水宮前來討個說法，你們卻不斷推辭，怎麼都不肯把散靈粉的解藥交出來。你們這是看我們天水宮好欺負不成？！」
孟家主閉了閉眼，如果秦守月能看見他此刻的模樣，就必定會發現，這人比起半年多年蒼老了許多，原本烏黑油亮的頭髮也染上了一片霜白。
整個人早沒了最初那意氣風發的模樣，只剩一片頹敗和遲暮之感。
孟家主嘆了口氣：「大長老可別說這樣的話，我們孟家向來是敬服天水宮的。若是散靈粉真的有解藥，當初我們孟家自然會看在兩方交情的份兒上送給天水宮，以保全淨水峰主的弟子。只可惜，我們真的沒有。」
大長老此刻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淨水峰主回了宗門後沒多久，他便被宗主安排前來孟家討要解藥。
可這個姓孟的卻不斷找藉口拖延時間，一直不肯將解藥交出來。
眼看自家兩個優秀的門人都被散靈粉所害，其中一個還是自己的師妹，大長老實在不想看到天賦絕佳的淨水就這樣被廢。
他不善的目光落在孟家主身上，語氣也比最初嚴肅幾倍：「孟家主，你當真如此不留情面，非得要了淨水師徒二人的性命不成？」
回應他的，是孟家主低沉卻決絕的聲音：「大長老說笑了，我孟家如今先失了少主又沒了主母，頹敗之勢已經再明顯不過，這樣的孟家哪裡有本事要了貴宗弟子的性命呢？」
聽見他的回答，大長老再也忍耐不住了。他一拍椅子扶手站了起來，渾身的氣勢沒有絲毫收斂，壓得在場不少人都瞬間跪倒在地。
「很好，今日孟家主的意思我成渝明白了。既然你家少主已經身死，便算不得我天水宮弟子了。待我回去之後便會奏稟宗主，此後天水宮與孟家再無關係！」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大長老也懶得繼續留在這裡浪費時間。他一甩袖子也不管什麼規矩不規矩的，直接在孟家院子裡召出法器，飛離了這個讓他吞了一肚子火氣的地方。
一直等到大長老飛遠了，被新提拔上來的管家才小心地對孟家主勸道：「主子何必如此固執呢，如今少主沒了，夫人和老管家也沒了，老祖宗受了反噬還在養傷。如此多事之秋，咱們與天水宮鬧得這麼僵不是好事啊。」
孟家主嘆息一聲，終於顯出疲憊之態來：「我的書兒就死在秘境裡，我連他的屍骨都尋不到。那成渝身為領隊長老就該照料好我的書兒，我夫人一時氣急過去討公道，他也不曾念在我們兩方的關係上出手幫忙。如今，我孟家失去了那麼多，憑什麼要讓他天水宮高興？！」
他還記得自己兒子一直很討厭那個水天韻，就是因為她的存在才擋住了屬於書兒的光芒。
還有那個淨水峰主，總是仗著自己受宗主重視，便打壓書兒所在的第三峰。
既然他的兒子不喜歡這對師徒，那便讓她們在受盡了散靈粉的折磨後，下去陪他的書兒吧！
孟家主的眼睛裡閃過瘋狂，他已經找人問清楚了當日海上發生的事。
秦守月、崑崙還有江念月和那個白朔，這些害死了他夫人的傢伙，他必定一個都不會放過！
……
西州，萬獸之森。
黑沉沉的夜色籠罩著整片森林，也掩蓋了白海等人活動的蹤跡。
他們小心翼翼地帶著族妖快步逃離身後的族地，要不是擔心鬧出的動靜太大會被發現，他們早就離開了萬獸之森。
「咳！」一聲難以壓抑的輕咳聲響起，引得這些妖族瞬間緊張了起來。
被白朗背在身上的老者艱難地喘息了一聲，最後拍了拍兒子的肩道：「放我下來吧，別浪費你的力氣了。」
「你別說話，我們早些離開這裡還能找到人來幫忙！」白朗咬著牙不肯聽自己親爹的話，此刻他萬分後悔自己當初在秘境裡那麼輕易就相信了白朔，還中了對方的算計。
他早該想到的，那麼多人都死了，白朔怎麼可能毫髮無損地護著那個江念月逃出來？
或許，從一開始他遇見的那個白朔就是假的，而他偏偏還相信了對方，給白虎族引來了這樣一場滅頂之災。
白朗閉了閉眼，不敢回想他們一行人匆匆回到族地後看到的畫面——白朔高坐在族長的位置上，強勢鎮壓了所有不服從他的族妖。好些在族中十分重要的長輩像是失去了意識的傀儡，只知道聽從白朔的命令，哪怕是他們最疼愛的孫輩撕心裂肺呼喚他們的名字，也不見他們有絲毫反應。
若不是還有不少族妖沒被白朔控制，而他們一行也回來的及時，白朗都不敢想像自己的爹和其他叔叔們能不能活下來。
事到如今白虎族地已經成了白朔的囊中之物，這裡也漸漸被魔氣侵襲籠罩。這片美麗的萬獸之森已經不再適合妖族居住，他們必須得離開這裡去別的族部那邊尋找幫助。
還有白朔身上的古怪也必須儘快傳遞出去，不能讓其他妖族落得像他們白虎族這樣的下場。
「要是咱們能請秦道友幫忙就好了，她那麼厲害，連二公子都能救回來，肯定也能救下其他族妖。」聽著耳邊低低的哭泣聲，白海忍不住嘆了一聲。
白朗聞言腳步一頓，他的心裡也冒出了同樣的想法。
若是秦守月在這裡就好了，她能幫助自己滅殺魔種，想來這些魔氣也不會是她的對手。
只可惜人家現在身處東州，他們也不一定能將人請回來。
白朗帶著剩餘的族妖繼續艱難向前，只求在天亮之前能帶著他們走出這片樹林。
天上的月亮被烏雲遮住，沒有露出絲毫光亮，就好似他們的未來一樣只剩一片漆黑。
「如果咱們能順利逃出這裡，我就是舍了自己這條命，都會把秦道友請來！」白朗在心中默默發誓。
而遠在東州的秦守月也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般，忽地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