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他們終於等到了少城主

  裴桑正陪著奶奶一邊做飯一邊等哥哥回家,按照往日裴榆的習慣,他基本離開兩三個時辰後,無論能不能採到靈草都會回來看一眼,讓他們彼此確定對方安全與否。

  可今日不知出了什麼事,距離哥哥清早離開,已經過去了快六個時辰,眼看天邊的日頭都要落下去了,卻絲毫不見哥哥裴榆的蹤影。

  裴桑心中隱隱生出了不妙的想法,但她看著奶奶頭上的白髮,卻不敢將自己的擔憂說出來。

  奶奶已經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兒子和兒媳,若是哥哥也出了事,她真擔心奶奶會受不住這個刺激。

  裴桑看著正將炒熟的野菜盛進盤子裡的奶奶,心中暗暗決定,若是再過半個時辰也不見哥哥回來,她就一個人去懸崖邊上瞧一瞧。

  萬一哥哥真的出了事,往後便由她來撐起這個家!

  這個念頭才從腦海里冒出來沒多久,外面的街道上便隱隱傳來了一陣吵嚷聲。

  隨著吵嚷聲距離她家越來越近,裴桑聽到了隔壁屋子開門的聲音。那是杜石哥的爹,他似乎被外面的異動給吸引出去了。

  裴桑有些好奇,她正思索著要不要跟著出去看看,萬一是靈藥宗的修士們又過來刁難人了呢?

  而就在此刻,一陣熟悉的聲音就從他們頭頂的方向傳了過來:「裴桑,奶奶!快來看呀,你們快出來看!少城主回來了,咱們的少城主終於回來了!」

  那熟悉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響起,若非裴桑認出那是她哥哥的聲音,她險些都意識不到那段話里的意思。

  裴桑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腦中還是一片漿糊的時候,卻見她那個一直身體不好,走路也慢吞吞的奶奶,第一次露出那般希冀的目光,腳步飛快地拉著她朝屋外走去。

  大門被裴奶奶猛地推開,年老的婦人和年輕的少女相攜著邁出屋門。她們的視線不受控制地被頭頂那個龐然大物吸引,漂浮在半空中的飛舟幾乎完全遮蔽了她們頭頂的陽光。

  然而借著那幾縷不慎泄露的夕陽餘暉,兩人終於看清了飛舟那向上翹起的甲板上,那位站在最前方,身著紫色長裙的女子。

  她烏黑的長髮被此地凌冽的風吹拂著,美麗到讓人覺得刺目的容貌,比此刻的晚霞還要耀眼。

  但最最叫人移不開視線的,是她那雙鋒芒外露的眼睛。

  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此刻就倒映著祖孫倆的模樣。

  很奇怪,眼前的女修手中分明沒握著長槍,但在場的斷月關舊人們卻紛紛覺得,這一瞬間秦城主和月吟夫人跨過二十年的時光、跨過生與死的壁壘,終於重新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少城主……」這三個字被裴奶奶說出來之際,她竟然已經淚流滿面。

  身處飛舟甲板上的秦守月眼見著他們已經行進進到斷月關的中心位置,便取出早就準備好的七品防禦陣盤,用靈力將其催動,而後丟向了斷月關上空。

  陣盤瞬間碎裂,化作無形的強大靈力慢慢覆蓋住了這片天地。但凡有修士在場,便可以看到漫天金色的靈雨紛紛揚揚灑落,而後化為金色的屏障把整個斷月關包裹起來。

  只丟出一個防禦陣法還不夠,秦守月接連丟出了幾個五品的聚靈陣、回春陣和生機陣。

  數個陣法疊加在一起,轉眼就將這片貧瘠的土地變成了一方福地。

  只要陣法沒被破壞,斷月關中的靈氣和生機會慢慢變得濃郁,這裡原本荒涼的土地也會慢慢得到滋養,最終變得四季如春。

  底下的凡人們看不懂秦守月到底在做些什麼,卻驚奇地發現,在他們的少城主丟出那些看起來十分昂貴的器具之後,正如同刮肉一樣吹在他們身上的風忽然消失了。

  不僅如此,從前那仿佛永遠縈繞在鼻尖的血腥味兒,竟也被淡淡的泥土芬芳給驅散。

  老人們下意識低頭看去,卻見永遠被黃沙覆蓋的街道兩旁,奇蹟地鑽出了幾根綠草。

  那一點點綠色像是昭示著斷月關的復甦,也代表著他們終於等來了又一個春天。

  這一日,秦守月甚至沒來得及安頓那座飛在半空中的宗門,她跟在杜石和裴榆身後,把僅存的這二十戶人家挨個拜訪了一遍。

  僅存的這些城民之中,大多都是老人家,少有年輕人能活下來的。而這些老人也早就因為日子過得艱苦,熬出了一身病痛。

  不少老人年紀本來就很大了,全是靠著想要再見秦守月一面才撐到了現在。如今秦守月終於回來了,他們一時激動,好幾人都當場暈了過去。

  好在秦守月身上帶著的丹藥不少,她挨家挨戶分發過去,硬是盯著這些人把丹藥咽下去才行。

  吞下丹藥的老人們在靈力的滋養下很快就重新有了力氣,他們拉著秦守月坐下,將自己積攢了多年卻沒能送出去的禮物一件件擺在了秦守月面前。

  有位手藝很巧的奶奶每年都會給秦守月做一身衣裳,雖然因為家中貧困,所以做衣裳的料子越來越差,但衣裙上的繡花卻都是精緻美麗,沒有一絲敷衍的。

  還有個很會編草編的大爺,他不知道秦守月喜歡什麼,就每年給她編幾隻小動物。無論是兔子的活潑靈巧,還是小貓的頑皮可愛,亦或者是老虎的威猛霸氣……最普通的草葉在他手上,都變成了一隻只活靈活現的動物。

  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竟然都有滿滿一筐了。

  有位嬸子醃醬菜的手藝一絕,她每年都要給秦守月醃一罐子醬菜。時間過去了太久,有些醬菜壞了,她就重新醃,若是沒錢買罐子了,她就換成小瓶子。

  直到今年,家裡實在沒有多餘的器皿了,她只能用自己才看得懂的文字,在牆上刻下「欠了少城主一罐子醬菜」,想要等到明年日子好過一些了,再補上這份禮物。

  那時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家還有沒有明年,卻一心惦記著欠她的禮物。

  不止是這些活著的人,還有那些死去的人,家中也留存著未能送出去的禮物。

  那是蔡嬸念叨了一輩子的一頓飯、是羅叔每天都要練習卻還是沒能給她看的雕蘿蔔花、是春花妹妹想要留給她養的小貓、也是寧樹哥採到的最美的一朵花……

  當寧樹的爹和娘取出枕頭邊的小布包,掀開一層又一層的包裹,將裡面早已褪色的乾花遞給秦守月的時候。

  她小心地在花上注入了一絲靈力,確保其不會被捏碎,這才敢拿起來欣賞。

  「很好看,比我曾經見過的任何花朵都要美麗。」在寧樹爹娘隱含期待的目光里,秦守月這樣說道。

  聽見她的肯定,寧父和寧母瞬間鬆了口氣,兩人露出了真心的笑容道:「您喜歡就好,當初大樹一直很擔心這花不夠好看,離開之前還叮囑我們,要是未來能看見更漂亮的花,一定記得要摘下來,留給少城主您。」

  秦守月捧著花對他們回以微笑:「那他恐怕就要失望了,因為這已經是全天下最好看的花了。」

  就像謝奶奶做出了全天下最好看衣裳、劉大爺的草編是全天下最精緻的草編、岳嬸嬸的醬菜天下第一好吃、蔡嬸嬸做的菜美味無比、羅叔的蘿蔔花獨一無二……

  春花妹妹的小貓,一定也是這世上最可愛的小貓。

  這一瞬間,秦守月感到自己的心口忽地微微發燙起來,一聲微弱到旁人根本無法聽見的「咔嚓」聲,自秦守月的體內傳來。

  似是有什麼枷鎖,已經被悄悄開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