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黎凝兒對於沈行南的話有些半信半疑,但她到底還是信任沈行南的,因此也並不曾將此事太放在心上。
然而當日傍晚,京兆尹的盧堯就過來,特意來尋了黎凝兒,他顧不上與黎凝兒寒暄,只急切道:「姑娘可知如今外面關於胡大的傳言?」
「我不過是一個見識淺薄的丫鬟罷了,如何知道這些呢?」
黎凝兒心臟一提,面上雖然否認,心中卻暗自警惕起來。
那盧堯本就只是過來問一句,他雖然懷疑黎凝兒,卻並不將女子放在心上,只覺女子成不了大事,竟叫黎凝兒逃過一劫。
這幾日,他實在是憋的很了,這會兒竟跟黎凝兒抱怨起來:「竟不知是哪個混帳東西,把胡大做的孽傳的滿京城都是,如今陛下正叫人好好查驗,誓要找到幕後之人,可把我給愁死了!」
盧堯越說越激動,一時竟不曾發覺黎凝兒的面色變幻不定。
她勉強笑著,又敷衍了盧堯幾句,將盧堯送走以後,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看著屋裡正聚精會神看書的沈行南,又想起盧堯的話,心裡很五味雜陳。
沈行南聽著聲音,見黎凝兒正一臉複雜的盯著自己,一時驚奇又好笑:「過來坐著,怎麼這副表情?莫非又有人欺負了你?」
「並沒有人欺負我。」
黎凝兒緩緩的搖搖頭,見沈行南要說話,突然就跪在地上,面上帶著人認真之色:「主子,陛下如今派了那麼多人要找幕後之人,您還是……把我交出去吧!」
沈行南見黎凝兒上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突然就跪下了,不由得唬了一跳,他看著黎凝兒,手中的書已被他放在桌上。
「起來。」
沈行南聲音沉沉,帶著威嚴,是黎凝兒從前不曾聽過的,獨屬於上位者的威嚴。
這一聲差一點就叫黎凝兒站起來了,只她想到皇帝,到底還是咬著牙跪在地上:
「主子,是奴婢把這事兒鬧大的,如今陛下鐵了心要找我,您還是把我交出去吧。」
「胡鬧。」
沈行南輕輕的呵斥了黎凝兒一句,見她面上帶著惶恐和自責,又有些心軟起來:「你放心吧,我既然說了有辦法,就一定是有辦法,難不成我還能騙你?」
「可是……」
「若你連這點小事都如此擔驚受怕,當初又為何做出來?」
沈行南輕嗤一聲,只道:「如今既然已經做下了,就大大方方的,有我在你身後,你怕什麼?」
黎凝兒張張嘴,卻覺得沈行南說的很有道理,可見她就是被盧堯給嚇得自亂陣腳了而已。
她又恢復了從前那一副沉穩模樣,照舊日日出門為那些住在破廟裡的乞丐送去吃食。
黎凝兒給乞丐們送吃食的事情早已在太師府傳遍了,如今更是從太師府傳到了吳氏的耳朵里。
彼時,吳氏正躺在貴妃椅上小憩,冷不防身邊的胡媽媽走過來,她彎著腰,恭敬的站在吳氏身邊,低聲說了一番話。
吳氏才一聽到那話,便睜開眼睛,她挑了挑眉,只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奴婢盤問了那人好幾遍呢。」
「呵~好好兒的,她怎麼會突然想起來給那些乞丐送吃食?還親自去送,莫不是這些乞丐里有她的相好不成?」
吳氏的聲音里充滿了惡意,不等胡媽媽說話,她便坐起來,輕輕的理了理鬢髮:「走吧,去瞧瞧咱們太師府這位有著菩薩心腸的好奴才吧。」
一主一仆對視一眼,目中皆充滿了嘲弄。
沈家與太師府的距離並不算遠,吳氏坐著馬車,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便已到了太師府。
雖然吳氏並不住在太師府,但太師府里的丫鬟婆子也都認識吳氏,此時自然無人阻攔。
吳氏一路暢通的到了黎凝兒住的映月居,她才進去,便一聲厲喝:
「來人,還不快把這小蹄子拿下!」
彼時,黎凝兒才從外頭回來,尚未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便被吳氏帶來的人按在地上。
她掙扎兩下,卻不能掙扎開,一時又驚又怒,卻依舊保持著理智:「夫人為何要抓奴婢,總該給奴婢一個理由才好。」
「理由?」
吳氏圍著黎凝兒轉了一圈,面上帶著淺淺的笑和得意:「我聽說,你如今很是有些賢名,日日都出去為那些乞丐送吃食?」
「奴婢是做過這些,然而不過是憐憫乞丐罷了,難不成這也有錯?」
「若只是憐憫乞丐,自然無措,而你——」
吳氏話鋒一轉,聲音陰狠,又帶著嘲弄:「你不過一個丫鬟,雖然有幸被主子寵幸,可一個月的月銀也不過就那麼一點,如何有錢去給乞丐送吃食?」
她說著,又垂頭理了理身上的碧色宮絛:「可見你這些吃食都是從府里偷的!好你個黎凝兒,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偷主家的吃食,去成全你自己的賢名!」
「夫人總得有些證據才是吧?若不然,空口白牙豈能讓人信服?」
黎凝兒跪在地上,仰著頭,滿臉的倔強,她看向兩側按著她的人,第一次拿出沈行南做自己的擋箭牌:
「你們還不快快把我放了!否則,等主子回來,你們都別想好過!」
見黎凝兒還敢威脅自己帶來的奴才,吳氏便又是一聲冷笑:「胡媽媽,這小蹄子不懂規矩,你去教教她什叫規矩。」
「奴婢遵命。」
那胡媽媽長著一張圓臉,看起來倒是慈眉善目,然而一旦笑起來,便格外的刻薄,她掄圓了手,直直的朝著黎凝兒的臉頰而去:
「姑娘莫要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你不過是被爺們兒收用的丫鬟,有三分寵愛罷了。
居然還敢偷偷主家的東西出去給自己立名,如今還敢在夫人面前張狂,我今兒就好好的教教你什麼叫規矩!」
「胡媽媽,下手且輕一點,免得一會兒人牙子過來了,又說這丫頭的臉被打壞了,賣不得好價錢。」
「夫人想賣了奴婢?」
黎凝兒抬起頭,白嫩的臉頰上已慢慢浮出一個鮮紅的手印,遠遠看去,竟像是塗了一團胭脂似的。
她顧不上臉頰上的刺痛,只咬著牙冷笑道:「夫人這輩子只怕都沒法賣了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