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意歡離開沒多久,喬景嶼就聽到樓下傳來一陣激烈的動靜。
有人在吵架,還有砸東西的聲音。
到後面,甚至還有非常刺耳的「砰砰」聲。
那個時候的喬景嶼根本不知道這就是槍聲。
喬景嶼很擔心家裡人會出事,但想著媽媽剛才說的話,他只能強忍著要出去的衝動,一直待在衣櫃裡。
他在裡面躲了很久,久到渾身發麻,意識到有些模糊。
直到外面歸於平靜,很久沒有其他動靜後,喬景嶼才拖著麻木的雙腿小心翼翼地走出來。
喬景嶼不確定家裡還有沒有其他人,不敢喊爸爸媽媽,只能先悄悄下樓。
結果,一下樓他就看到了這輩子見過的最恐怖血腥的畫面。
喬景嶼說到這裡就停頓下來,整個人突然變得很激動。
他的雙手抓住腦袋,神情痛苦地喊道:「血,到處都是血!」
一樓的客廳里一片狼藉,能砸的東西全被砸碎,地板上牆壁上全是飛濺的血跡,鮮紅刺眼。
在客廳中間有四個人,兩個仰面朝上躺著,是他的爺爺奶奶。
還有兩個是背面朝上趴在地上,看不清臉,但看衣服能確定是他的父母。
他們身上全是血,身下也是一灘又一灘的血跡。
「媽媽!爸爸!」喬景嶼被嚇了一跳,跑到他們身邊,哭著喊他們:「爺爺奶奶!」
可是沒有人回應他。
喬景嶼當時還是個孩子,大受刺激,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甚至都沒有給他緩衝的時間,門外很快就又有人走進來。
喬景嶼不知道對方是誰,但很有可能是傷害了他家人的人。
那一刻,他想過要直接衝過去和對方拼命。
但僅有的一點理智告訴他,他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去了就是送死。
他還有妹妹要保護,他不能死!
心裡想著這個,喬景嶼就趕緊從花園後門往外跑,拼了命地跑,完全不敢回頭。
他本來就還在發燒,身體很不舒服,加上又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和打擊,跑著跑著就開始頭暈目眩。
喬景嶼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裡了,只記得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等他再醒過來時,已經因為受到太大的刺激失憶,忘記了一切。
喬景嶼講完以後,整個病房裡一片寂靜,兄妹倆都沉默了。
阮梨沒有親眼看到那一幕,但能夠從喬景嶼的講述中感受到濃濃的絕望和痛苦,還有深深的恨意。
阮梨已經放下了手中的水杯,雙手用力握緊成拳,指尖深深陷進掌心裡。
這樣的動作很疼,但比起這,阮梨的心裡更痛。
失去親人的痛和對仇人的恨已經讓她麻木,所以感覺不到任何外界的疼痛。
做了幾次深呼吸後,阮梨的情緒才稍微平復了一點。
「哥,我們一定會幫爸媽他們報仇的!」
阮梨堅定地看著喬景嶼,雙眼通紅,眼底還蓄著淚水。
喬景嶼沒接話,但也認真地點點頭,雙手握緊成拳。
雖然前路還是一片迷茫,還有很多未知的危險,但他們絕對不會放棄的!
等到天黑後,忙完工作的傅硯禮就來醫院接阮梨回家。
一路上,他明顯發現阮梨心不在焉,似乎是有什麼心事。
但阮梨沒主動說,就代表她現在不想說,傅硯禮也就沒有過多追問。
直到阮梨睡著後,傅硯禮悄悄起床到了書房,讓負責保護她的保鏢把她今天的行程仔細匯報給自己。
「小姐今天就一直待在病房裡,在老闆您來之前,連門都沒有出過。」
保鏢如實回答:「中午喬少爺醒過來後,好像聽到裡面有哭聲。」
「但只哭了一會兒就停了,小姐沒喊我們,我們也不好進去。」
哭聲?
傅硯禮想到自己去接阮梨時,阮梨和喬景嶼的情緒都不高,阮梨的眼睛還有點紅紅的。
到底是什麼事會讓阮梨哭起來?
傅硯禮的眉頭緊蹙,非常擔憂。
他不想阮梨掉眼淚,只想她永遠開開心心的。
傅硯禮問完保鏢後又吩咐了他們一些事情,忙完才回房間。
結果剛一進門,就聽到阮梨在哭。
「不要殺媽媽!不要!」
傅硯禮沒聽清阮梨在喊什麼,直接加快腳步來到床邊,就看到阮梨雙眼緊閉,臉上都是眼淚和汗水。
「阮阮……」傅硯禮在床邊坐下,壓低聲音喚她。
但阮梨還在噩夢中,根本聽不見。
今天聽完喬景嶼的講述後,阮梨滿腦子想的都是那些畫面。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晚上自然就開始做相關的夢。
她沒有親眼見過那個場面,但根據喬景嶼的描述想像出來。
持槍行兇的兇手,滿屋子的血,躺在地上的家人沒了呼吸,不管她怎麼喊都沒人回應她。
夢裡的場景變來變去,最後是四個家人一起轉身,頭也不回離開的樣子。、
「爸爸!媽媽!不要離開我,求求你們不要離開我!」
阮梨越哭越傷心,聲音跟著提高:「爺爺奶奶,別走!別走!」
大概是夢裡的場景刺激到她,阮梨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有些急促地喘著氣。
這個噩夢太過真實,阮梨還沒從其中緩過來,整個人都是懵的。
傅硯禮見狀,立刻明白她是做噩夢了,還是夢到了已故的親人們。
他趕緊伸手將她攬進懷裡,一下一下溫柔輕撫著她的後背:「阮阮,我在這,別怕。」
阮梨還在愣神,聽著傅硯禮一聲聲的安撫,才慢慢緩過來。
「阿禮……」阮梨忍不住伸出雙手緊緊抓住傅硯禮的胳膊,好像是在大海中抓住了自己唯一的浮木。
「我夢到了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阮梨開口,說得很慢很輕。
傅硯禮也沒有催促,耐心聽她講述。
但阮梨這麼講完等於又把那個痛苦的噩夢重新回憶了一遍。
她整個身體開始不停地發抖,眼淚也是止不住地往下落。
阮梨以為經過了這麼多事,自己已經變得足夠堅強,可原來在面對家人被殺害這件事上,她還是這麼脆弱。
脆弱到幾乎不堪一擊。
傅硯禮看到她這個樣子,心疼得紅了眼,雙手將她抱得更緊,聲音有些沙啞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