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晉江文學城獨發
雲黛仰臉見著來人,又驚又喜,「大哥哥,你怎麼來了?」
謝伯縉俯視著她,闃黑的眸中笑意溫和,「我剛回府上,聽說你一直在等我,便追了上來。Google搜索」
雲黛被他這灼熱的凝視看得臉頰發燙,微微偏過臉,嫣麗唇瓣小聲咕噥,「誰等你了。」
「嗯,不是你等我,是我想見你。」
雲黛的臉登時更紅了。
這還是大街上呢,他說話怎敢如此孟浪。
恰逢前頭的護衛趕了過來,見謝伯縉一隻修長的手搭在車窗上,俯身對車廂里溫聲細語,雖看不清車內公主的模樣,但看得出來兩人相交甚歡。想到相大祿的吩咐,護衛忙上前,「謝將軍,公主有我等護送回鴻臚寺,不勞您奔波。」
謝伯縉手握韁繩,漫不經心一瞥,「我送自己的妹妹,不覺勞煩。馬車繼續朝前行進,我騎馬在旁跟著便是。」
護衛面色難看,語氣也變得生硬,「謝將軍,這於禮不合。」
還不等謝伯縉開口,車廂里傳來一道清甜的嗓音,「我要謝將軍護送我回鴻臚寺,不可以麼?」
護衛一噎,低頭拱手,「回稟公主,相大祿那邊有吩咐……」
馬車裡的女聲答道,「這是我的命令,回去相大祿若要責罰,我一力承擔。這樣可行?」
「公主這話言重了。」
「既沒問題了,那就繼續行駛吧。」
護衛到底不敢違抗公主的命令,糾結一陣就應了下來,「屬下遵命。」
說罷折返回前頭。
謝伯縉騎在馬上見證了整個過程,眉梢微挑了挑,垂眸看向馬車裡的小姑娘,「妹妹這公主當得不錯。」
雲黛赧然,「大哥哥就別笑話我了。」
「並未笑話你。」謝伯縉眼底笑意愈發溫柔,「只是沒想到有一天你會替我出頭,嗯,心裡實在歡喜。」
「從前我柔軟無能,總是叫哥哥護著我,如今……也想多護著哥哥一些。」
她面頰仿佛被旖旎晚霞映照緋紅,水靈靈的眼眸亮晶晶地望著車邊年輕俊美的男人,仿若直直望見心坎里,叫人心頭綿軟得一塌糊塗。
謝伯縉眼波微動,語氣也變得柔和,「昨日我已向陛下提出護送你回烏孫,陛下應下了,是以我本就能護送你,名正言順。」
也不知是不是雲黛的錯覺,他最後四個字咬得有些重,蘊著幾分意味深長。
無論怎樣,聽到這個消息,雲黛自然欣喜萬分,「那真是太好了!我開始還與三哥哥約著一起回隴西,現下大哥哥也能同行了!」
見她歡喜,謝伯縉心裡也高興。
雲黛原打算見面就與他說回隴西後與夫人坦白之事,如今知曉他會陪著一起回去,倒也不急著說了,回程路途有月余,有的是時間慢慢商議。
馬車不疾不徐的在傍晚街市里行駛,遠方是絢爛斑斕的晚霞,路邊是行色匆匆忙著歸家的路人們,雲黛的容顏在蓮青色車簾下半遮半掩,興致盎然地與謝伯縉講著今日她都做了些什麼,謝伯縉慢悠悠騎著馬安靜聆聽,時不時附和一兩聲。
半路看到個賣糖畫的攤子,謝伯縉還去買了個糖畫給雲黛。
就這般邊吃糖邊閒聊,馬車不知不覺到達鴻臚寺門前。
琥珀麻利搬了個杌凳放在馬車前,眼角餘光瞥見世子爺翻身下馬,心領神會地退到一旁。紗君小丫頭還懵懵懂懂想湊到馬車邊上,琥珀趕緊拉住這個沒眼力見的小糊塗蛋。
謝伯縉將兩個丫鬟的動作盡收眼底,面無波瀾,徑直走到車邊,朝雲黛伸出手。
雲黛由著他扶下馬,腳步站定,「多謝大哥哥。」
「妹妹客氣。」
謝伯縉低頭看她,才吃過糖,女孩花瓣般的嘴唇泛著一層淡淡的蜜色,晶瑩飽滿,仿佛在誘人採擷品嘗。
男人驟然暗下來的眼眸瞧得雲黛心底發慌,這眼神她是熟悉的,每回大哥哥擁著她耳鬢廝磨,他的目光就會變得晦暗而熱忱,仿佛要將她給拆吃入腹般。
她咽了下口水,「那…我先進去了。」
慌張無措的眸,清純又嬌媚,叫謝伯縉想起狩獵時在晨霧迷漫的林間驚鴻一瞥的小鹿。
忽的,他朝她伸出手。
雲黛驚訝地睜大了眼,還沒等她躲開,男人的手指落在她的髮鬢,抬起的寬大袍袖間盈著清雅好聞的沉水香味,直竄進她的鼻間。
「妹妹頭髮上沾了東西。」
說是這般說的,可收回手時,手指卻借著遮擋飛快捏了下她的耳垂。
粗糲的指腹擦過嬌嫩的肌膚,緋紅也瞬間染上耳尖和脖頸,雲黛望著跟前高大的男人,語無倫次,「你…你……」
男人已收回手,朝她微笑,「是一絲柳絮。」
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叫雲黛氣得臉頰微鼓,壓低聲音忿忿道,「哪有柳絮,我怎麼看不到!」
謝伯縉輕捻著修長的手指,正正經經看她,「我摘掉了,你自然看不見。」
這認真的語氣叫雲黛噎住,甚至有一瞬間懷疑方才捏耳垂是不是自己臆想出來的,若不是男人眼底浮現的隱隱笑意出賣了他——
他還好意思笑!
雲黛咬唇,「無恥!」
謝伯縉心說的確無恥,若不無恥,怎會喜歡自小養在家中的妹妹。
卻也不再逗她,輕聲哄道,「好了,進去吧。」
稍作停頓,又補充一聲,「因著要離京,這兩日我公務繁忙,可能無法來探望你。」
他這一離長安,恐怕又要在北庭待很久,定有許多事安排部署,與三皇子那邊也有個交代,雲黛也理解,「大哥哥忙去吧,明日我也有許多事情要做,要收拾回程的箱籠,還要去和意晴告個別。」
謝伯縉頷首,「後日宮宴上見。」
「好,那我先進去啦。」雲黛朝他笑了下,「大哥哥也快回去吧。」
「嗯。」
直到那道嬌小綽約的身影徹底不見,謝伯縉才收回視線,低頭看向方才捻過她耳垂的手指。
指尖仿佛還殘留那柔軟又微涼的觸感。
驀地,他收緊指節,濃密的眼睫低低垂下,遮住眼底暗流涌動的沉沉慾念……
.............................
張貼皇榜的效率很高,流言傳播的速度更是快。
短短兩日時間,雲黛的身世便在長安城裡傳開了。
本來這種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橋段就是普羅大眾喜聞樂見的,再加上此次這事還牽扯到外邦烏孫,且這異族公主先前還與自家義兄傳過私情,更是大大豐富了長安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除卻百姓們議論,還有不少書商看準商機,找人將這故事編成話本、說書、戲曲,廣而宣之。
介於故事主人公既是外邦公主又是陛下親封的郡主,且還是個絕色傾城的大美人,人對美麗的事物總是有更多善意的,編故事的人也都往好處去編,將雲黛誇得是天上有地上無,先是說她幼年悲慘,後被國公府收養,為報恩情,什麼臥冰求鯉、彩衣娛親的孝行都往她身上套,真真應了孝義二字。
卻也不捨得她與晉國公世子那點桃色緋聞,稍加潤色,就由先前卑賤養女攀龍附鳳的故事變成養兄妹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私定終身的動人故事——
對此,謝叔南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什麼青梅竹馬,明明雲妹妹跟大哥五年未見!真正青梅竹馬的是我和二哥……不對,二哥還沒有我夠資格!」
謝仲宣則是放下摺扇,鋪紙磨墨,決定親自撰稿,寫個他滿意的版本。
這些暫表不提,且說日升月落,眨眼便到了宮中的踐行宴。
為烏孫使團舉辦的宴會設於太液湖旁的芙芳殿,恰逢暖春三月,花草葳蕤,夜風吹拂,便傳來陣陣沁人心脾的芳香。
暮色四合時,大殿內燈火輝煌,亮如白晝,殿內擺設的宮燈、桌几軟墊、幔帳錦屏皆為精品,盡顯奢靡富麗。
這種場合雲黛穿上了烏孫衣裙,是套石榴紅色錦裙,配以藍寶石和綠松石。若將美人比作畫卷,那她平日是素雅清麗的花鳥小品,今日則是濃墨重彩的錦繡山河。
待她裊娜入殿,滿室生輝,美得驚心。
殿內的大淵官員們頻頻朝使團這邊看來,越看越是驚嘆這烏孫公主的容色之盛。
居於官員之中位置較後的崔儀痴痴地盯著那上座之人,有些恍惚,又覺著陌生不敢相認。
明明人還是那個人,卻又好似變得不一樣了。
除了那層尊貴的身份,還她周身的氣度與神采也變得截然不同。宛若深海明珠拭去表面一層淡黃的輕垢,徹底釋放璀璨奪目的光芒。
冷不丁的,他心頭生出些自卑。
從前他家世地位比她優越,都得不到她的傾慕,遑論如今她成了烏孫國的掌上明珠......
不可能了,終究是不可能了。
舉杯飲下一杯冷酒,崔儀只覺喉管到心肺都冷得刺骨,苦澀難耐,說不是失落是假的,差一點她就能成為他的妻,若是晉國公府就在長安的話,何須鴻雁傳書來回周折,他直接便帶著媒人婚書和聘禮上門了。
失落惆悵間,眼角餘光瞥見兩道風度翩翩的修長身影。
定睛一看,正是謝伯縉和端王府的小郡王裴君浩。
兩人說著話落座,謝伯縉的目光就在殿內逡巡,最後目無旁騖地看向上座那道纖細婀娜的身影。
崔儀拿著酒杯的手不禁捏緊,當初若不是謝伯縉從中作梗.....
怒意乍起,猛然間,他又想起雲黛還他如意墜時的淡然模樣。
宛若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將他心頭那點怒火澆得透透的。
便是沒有謝伯縉,她的心裡也沒有他。
說到底,是他執迷不悟了。
不多時,皇子公主們都到齊,麗妃也到場了,卻是單獨一人,這叫殿內眾人不由驚訝,要知道往日麗妃都是與盛安帝一同來的。
就在眾人以為盛安帝是被什麼事絆著了,又聽宦官高聲唱和著:「陛下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這下眾人更是詫異,陛下和皇后?他們已記不清上一回陛下和皇后一起出席是什麼時候了,好似是三年前的端午宮宴?
如今帝後重新同坐一席,是不是意味著皇后又得勢了?
殿內眾人各懷心思,齊齊行禮,「臣等恭迎陛下,恭迎皇后娘娘!」
在這整齊的請安聲中,頭戴玉冠身著團龍紋錦袍的盛安帝緩步進殿,身後一步之距跟著一襲海棠紅寬袖鳳袍的許皇后。
在盛安帝入座叫起時,雲黛趁機朝上打量一眼。
來長安這麼久,這還是她頭一回見著皇后本人。
只見那精緻華美的鳳紋寶座上,一位容貌秀麗、氣質端莊的中年女子身形筆挺的端坐著。
雲黛先前聽許意晴說過,許皇后與盛安帝是結髮夫妻,十六歲嫁給盛安帝為妻,只比盛安帝小兩歲。可如今看著鳳椅上的女子,雖比尋常這個年紀的婦人要顯得年輕白皙,但與盛安帝一比,塗脂抹粉的臉上遮不住的歲月痕跡,瞧著卻是比皇帝還要年長好幾歲,更別說與那美貌嬌媚的麗妃相比——
食色性也,面對人老珠黃的髮妻和年輕貌美的小妾,盛安帝那般寵愛麗妃,也不是全無道理。
雲黛心底不由唏噓,以色侍人,又能得幾日好呢?帝王多薄情,色衰而愛馳。
思維發散間,她忍不住抬眼,悄悄看向對座的謝伯縉。如果有一天她也變老變醜了,大哥哥還會喜歡她麼?
似是有所感應,謝伯縉恰好也朝她這邊看來。
四目相對,他眉眼含笑,雲黛則是撇了撇唇,扭過腦袋——
哼,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謝伯縉,「......?」
這是怎麼了?
一番冠冕堂皇的場面話過後,盛安帝宣布開宴。
伴隨著宦官聲聲傳遞,婀娜宮人們捧著精細的金銀杯盞魚貫而入,先是熱菜二十品,其後是冷菜二十品,湯菜四品,小菜四品,鮮果四品,瓜果、蜜餞果二十八品,點心、糕、餅等麵食二十九品,共計一百零九品,雞鴨魚肉自不用說,更有鹿、羊、野雞、野豬、獐子、狍子等物,豐盛無比。[1]
珍饈有了,佳釀自不會少,席上有玉壺春、三勒漿、葡萄酒、羅浮春、蜜酒、玫瑰露酒、碧香酒等三十多種美酒,任君選擇。
推杯換盞,笙歌曼舞,場上氣氛越發融洽。
盛安帝與相大祿相談甚歡,話里話外都透露著兩國修好之意,又笑吟吟對雲黛道,「公主回了烏孫,也要記得常回大淵看看。烏孫的日子舒坦,也莫要忘了在大淵的日子,晉國公夫婦到底養你一場,也是會惦記你的。」
「謹記陛下囑咐。」雲黛溫順頷首,「國公爺夫婦待孝義恩重如山,陛下待孝義如同再造,此等恩情孝義沒齒難忘。」
這話聽得盛安帝很是熨帖,紅光滿面地拿起桌前的鎏金仕女狩獵紋八瓣銀杯酒杯,「甚好甚好,來,諸位舉杯,滿飲此杯。」
殿內眾人紛紛舉杯飲盡。
雲黛喝盡杯中的玫瑰露酒,正準備吃塊龍鳳糕壓壓嘴裡的酒氣,忽而聽到正對面傳來一道嬌聲,「父皇,既然孝義郡主心繫大淵,難離故土,不若您給她賜婚,叫她與我大淵聯姻,兩國修為秦晉之好,豈不美哉?」
此言一出,殿內靜了一靜。
雲黛纖細的柳眉蹙起,抬眼看向對面同樣身著石榴紅裙的丹陽。
這人還真是不安生,自己明日都要走了,她還來添堵。
盛安帝面上笑意未變,瞥過丹陽,又笑著看了麗妃一眼。
麗妃被這盛安帝這含笑一眼看得心頭沉沉,面上浮起假笑,扭頭對丹陽道,「兩國聯姻乃朝堂政事,丹陽你莫不是喝醉了?」
丹陽是真的喝得有些醉了,看到雲黛穿戴華美的與她坐在對等的位置,她本就心生不忿,再看到雲黛與謝伯縉之間眉來眼去,那股憤怒就像是燒開的沸水直冒著泡壓都壓不住。
憑什麼這個沈雲黛可以氣定神閒地全身而退,而她和哥哥,一個要被迫嫁給一個庸人,一個吃了悶虧至今打碎牙齒往肚裡吞?
她心有不甘。
大淵疆域是烏孫的百倍,她不過一個小小的烏孫公主罷了。
「父皇,母妃,女兒這是一片好意,孝義郡主自小由晉國公夫婦撫養成人,在長安也諸多親朋,我們大淵有意與烏孫永結友鄰,若她嫁過來,不正好親上加親嘛。」
丹陽笑著說,怨毒的目光由雲黛的身上落到三皇子裴青玄身上,「三皇兄在北庭多年,至今尚未婚配,父皇何不向烏孫提親,叫孝義郡主嫁給三皇兄為正妃,也不失為一樁美滿姻緣。」
上座的許皇后臉色微白,握著鳳椅扶手的手指收緊,下意識去看裴青玄。
裴青玄神色從容地迎上許皇后的目光,略帶安撫。又看好戲般的望驚疑不定的麗妃,以及沉著臉色的謝伯縉——
倒是他小瞧丹陽這壞胚子的陰毒了,若父皇真應了賜婚,一來,拆了恆之與他家小妹妹的姻緣。二來,也挑撥了他與恆之的關係。三來,為保皇室血脈正統,自古以來鮮少有皇子娶外族女子為正妻,若他真娶了恆之家小妹妹為正妃,也基本與皇位無緣了。
好個一箭三雕的毒計!
謝伯縉也想到這些,下頜不由緊繃,見盛安帝遲遲不出聲,他忍不住起身,拱手道,「陛下,婚姻之事並非兒戲......」
還不等他話說完,丹陽眯起眼,唇邊掛著譏諷的笑,「孝義郡主和我三皇兄都還沒說話,謝將軍這般緊張作甚?我先前聽外頭有個說法,難道是真的?」
麗妃眼皮猛地一跳,冷臉喝道,「丹陽,慎言!」
雲黛見狀,揪緊了裙擺,一雙美眸直直看向對面的丹陽,嗓音嬌美卻鏗鏘有力,「丹陽公主若是真心促進烏孫與大淵友誼的話,何不自己嫁到烏孫來?我聽相大祿說過,我舅父家有好幾位表兄都尚未婚配,若公主願意下嫁,我相信我舅父一定以盛重國禮迎娶公主,烏孫和大淵兩國子民也定會銘記公主遠嫁之功。丹陽公主,你說呢?」
聽到這番話,殿中認識雲黛的人都大吃一驚,全然沒想到她竟敢當庭辯駁丹陽。畢竟她平日裡是那樣溫柔內斂,怯懦不敢惹事的模樣。
就連丹陽也臉色大變,一時都找不到話來辯駁她。
只有謝伯縉知道,這就是他的妹妹,一直會咬人的兔子。
一側的裴青玄瞥見謝伯縉嘴角那翹起的驕傲弧度,心頭髮笑,嘖,陷入風月的男人吶,人小姑娘揮一下小爪子,瞧把他給樂的。
相大祿也適時表態,「皇帝陛下,我們昆莫就公主一個親外甥女,好不容易尋回烏孫,是不捨得再讓她遠嫁的。」
盛安帝撫須笑道,「這是自然,朕能理解。朕這小女兒啊酒量不佳,說了胡話,還請相大祿和公主莫要計較。」
說著,又轉臉看向麗妃,笑道,「麗妃,你先帶丹陽下去歇息吧,可不好再在友邦面前失禮了。」
麗妃的肩膀微不可查地晃了晃,勉力擠出一抹笑,站起身道,「是,臣妾這就帶她回去。」
盛安帝微笑頷首,不再看她,只指著桌前一道菜與身旁的宦官道,「朕記著這道菜是皇后喜歡的,給她端過去吧。」
宦官稱是,許皇后感激看盛安帝一眼,垂眉謝賞。
麗妃皮笑肉不笑地命宮女扶著丹陽,丹陽一抬眼,隱約覺著自己母妃眼中有殺意,心頭不由打了個顫,昏昏脹脹的腦子也陡然清醒起來。
完了,她這次真是把母妃得罪狠了。
麗妃母女這邊雖離了場,但被丹陽這麼一鬧,場面還是有點微妙的尷尬。
好在沒過多久,那點尷尬氣氛就被熱烈的胡旋舞給沖淡了,這場踐行宴總的來說還算圓滿。
臨宴散時,喝得有些微醺的盛安帝命人端了個木盒子給相大祿。
打開一看,裡頭整整齊齊放著數十根舌頭。
雲黛就坐在相大祿身旁,眼角餘光一掃,臉色不由一白。
相大祿倒是面不改色,啪嗒一聲將盒子合上,灰綠色眼眸眯了眯,「敢問皇帝陛下,這些是?」
盛安帝笑得慈眉善目,「相大祿拜託朕徹查那些造謠孝義之人,喏,這些是那些造謠之人的舌頭,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六根。」
雲黛心頭一凜,再看那些舌頭只覺得胃裡翻滾,渾身都難受起來。
盛安帝猶自在問,「孝義,相大祿,你們覺著這交代可夠了?」
相大祿剛想開口,雲黛忙看向他,低聲道,「夠了。」
丹陽到底是皇帝的女兒,真要追究下去,只會傷及無辜。
相大祿也明白這層含義,敬服地以拳抵胸,「外臣多謝皇帝陛下。」
盛安帝也笑,「貴使客氣。」
說罷,他起身離席,這宴也就散了。
雲黛隨著烏孫使團起身,隨著人群慢慢朝外走,嘉寧和許意晴還特別跑到她身邊——
「雲黛你可以啊!現在竟敢懟丹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剛才看她臉都綠了,我差點沒忍住笑出來!也太痛快了吧!」嘉寧眉飛色舞。
「雲黛,丹陽那話你可別往心裡去,我給她算了一卦,她姻緣不順,煩惱纏身,今年指定會倒霉!咱不跟倒霉鬼計較。」許意晴一副深不可測的神棍模樣。
雲黛被她們倆這話逗得發笑,再想丹陽被麗妃帶走時的狼狽神色,於是也壓低聲音道,「離開長安前,好歹出了口惡氣,我心裡也舒坦不少。」
說到這,她忽而記起一事,視線在殿內尋了圈,最後在門外柱子旁尋到那道頎長的身影。
她先行與嘉寧和許意晴告別,約好明日離京時灞橋送別,便快步朝那人走去。
「大哥哥。」
謝伯縉正與裴青玄說話,聽到這聲喚,轉過身就見雲黛朝她走來,「嗯?」
雲黛朝倆人行了個禮,又單單看向謝伯縉,「你可以過來一下麼,我有些話要與你說。」
裴青玄一聽,樂了,「恆之,那我先走了。」
雲黛忙道,「三殿下且慢,請您等一等,我就與哥哥說兩句話,兩句話就好,耽誤不了多少功夫的。」
謝伯縉看向裴青玄,「殿下。」
裴青玄挑眉,「去吧。」
謝伯縉與雲黛往欄杆旁走了兩步。
月白風清,夜風輕拂,淡淡的花香在空氣中瀰漫。
「妹妹要說什麼?」謝伯縉溫聲問她。
雲黛有些難言啟齒,抿了抿唇瓣,斟酌半晌才道,「是與五皇子有關的,唔,算是一個秘密......」
謝伯縉黑眸微眯,隱約猜到她要說什麼了。
一番難為情的坦白後,雲黛一張小臉已經通紅,聲音也越來越小,「明日就要離開長安了,我覺著這也算是五皇子的一個把柄……若是能幫到三皇子,利用起來對付五皇子,那就最好不過了。」
謝伯縉面無波瀾,嗓音低沉,「果然是你做的。」
雲黛一怔,抬眼見到他別有深意的打量,面龐頓時燒了起來,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糟了,大哥哥會不會誤會她,覺得她是個很惡毒的女人?
就在她想著要如何描補時,男人彎腰湊到她耳畔,似笑非笑,「嗯,妹妹是個不好惹的。」
灼熱的氣息拂過雲黛的耳側,她心跳砰砰砰跳個不停,輕輕推搡他一下,「相大祿他們要等急了,我…我先走了,明兒見……」
望著那落荒而逃的背影,謝伯縉忍不住輕笑。
「你家小妹妹跟你說什麼了,這麼高興?嘖,你們還真不把我當外人啊。」裴青玄走上前,拍著謝伯縉的肩膀。
「沒什麼。」
謝伯縉斂了笑意,又恢復一貫的清冷嚴肅模樣,言簡意賅的將五皇子患有「隱疾」之事告知。
裴青玄面露詫色,「真的?」
「千真萬確。不過為求穩妥,殿下可再派人核實。」
「這個好辦。」
裴青玄眼底露出興奮之色,「恆之,你這妹妹可不得了,若這事是真的,日後我定給她記大功一件。」
謝伯縉拱手道,「那臣就先在這替她謝恩。」
裴青玄爽朗笑了兩聲,復而又對謝伯縉道,「沒想到你家小妹妹還懂這些,恆之啊恆之,以後你們成婚了,你可得老老實實聽她的話,否則——」
他幸災樂禍的瞥了眼謝伯縉身下,「嘖,你多保重。」
謝伯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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