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還沒等謝伯縉說什麼,謝仲宣就拿了塊糕餅塞住謝叔南的嘴,「陳貴也只是打聽到一二,這事成不成另說,你瞎嚷嚷什麼。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謝叔南嘴裡塞滿糕點,「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謝伯縉按了下突突直跳的額頭,「陳貴,你從哪打聽到的?」
陳貴如驚弓之鳥般哆嗦道,「是…是奴才從翠柳嘴裡問出來的,說是雲姑娘為了這事靜坐了一下午。」
想到方才用晚膳時她的淡然平靜,謝伯縉胸口略堵。
是她長大了,知曉如何隱藏心事,還是她心裡已然有了決定,所以才這般從容自若?
若是前者倒還好,若是後者……
「這事八字還沒一撇,都不許往外多說一個字,違者嚴懲。」謝伯縉臉色不變,沉聲斥道,「尤其是三郎,她的婚事自有長輩做主,姑母便是有意崔家,也會與父親母親商議,由不得你在這多嘴。」
謝叔南梗著脖子,「可是母親早就說了雲妹妹她……」
謝仲宣身子朝他傾去,低聲問,「母親說了什麼?」
謝叔南一愣,及時捂住嘴巴,腦袋也清醒幾分,這會兒可不好說這話!
「沒什麼。」謝叔南立馬起身,「我有些醉了,大哥,二哥,我先回房歇息,你們也早些安置。」
他忙不迭跑了出去,謝仲宣像是想到什麼,勾了勾唇,那微揚的弧度透著幾分意味深長。
須臾,他也緩緩起身,走到謝伯縉身旁時腳步卻停了下,似笑非笑道,「大哥,你說雲妹妹會留在長安麼?」
謝伯縉側眸看了眼笑意溫潤的二弟,長眸微眯,「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謝仲宣聳聳肩,笑的雲淡風輕,「夜深了,大哥也早些歇著吧。」
望著地上破碎的杯盞,謝伯縉倏然有種四面楚歌之感。
***
步入十一月中旬,天氣一日比一日冷,天氣一冷,人就懶得動彈,這幾日就連嘉寧都沒來映雪小築找麻煩。
雲黛每日煮茶看書,倒也愜意自在,等院裡那棵梧桐葉子掉了大半時,她收到了兩封邀貼——
一封是崔夫人之名,實則是崔儀約她去書商那裡淘書。
另一封是許意晴送來的,說是東市夾纈鋪子新出了幾個樣式,約她一道去買布。
想到端王妃提及與崔儀的婚事,雲黛這會子再看崔儀的邀帖,心境也不復從前。
猶豫再三,她拒了崔儀的邀約,答了許意晴的邀帖。
琥珀見狀,欲言又止,但看著自家姑娘眉眼間的平靜,終究什麼也沒說,尋人將帖子送了出去。
……
秋末冬初的長安天空愈發顯得遼闊潔淨,淡藍天空飄著絲絲縷縷的雲,市鼓一敲響,東西兩市頓時如燒滾熱水般喧鬧起來。
雲黛和許意晴一戴好帷帽下了馬車,直奔東市布行那家錦繡夾纈鋪子去。
「快快快,那家鋪子的料子可搶手了,要是去遲了就沒好花色挑了。」
「這麼搶手,那這鋪子怎不多做些?」
「那畫師傲得很,每每畫出一樣新圖案都限定數量,說什麼少而精,印多了就泯然眾人,落了俗套。」
「這倒說的沒錯。」
兩人說話間,也走到了布行,只見那夾纈鋪子已人滿為患,都是錦繡羅衣、滿頭珠翠的小婦人大姑娘。
許意晴掀起帷帽前垂下的輕紗,對雲黛擠了擠眼,「你搶過東西麼?」
雲黛啊了一聲,搖頭,「沒有……」
許意晴嘻嘻笑,「那今天試試看?」
還不等雲黛反應,她就被許意晴拉入了女人堆里,整個人團團被脂粉香氣圍住,那濃郁甜香味差點沒把她嗆暈——
「看到喜歡的就拿,今日我請客!」
許意晴爽朗的笑聲從擁擠人群里傳來,雲黛剛開始還有些矜持,扶著帷帽被擠來擠去,等看到旁人都在挑選心儀的布匹,她也瞧中好幾樣花色,覺著不論是自己做衣裙,或是拿來做錦屏、繡香囊都是極好的,便也伸出手去拿——
拿到了第一匹,再拿第二第三匹就變得輕鬆多了。
一番激烈採購後,兩人心滿意足從布行出來。
「怎麼樣,好玩吧?」許意晴親昵摟著雲黛的肩。
「好玩。」雲黛臉頰泛著紅,只覺得這體驗又新奇又怪有趣的。
「布買好了,咱們先去糖水鋪子吃些點心,歇一會兒再慢慢逛別的。」
許意晴帶著雲黛去了家臨街鋪子吃點心,倆人一邊吃著藕粉桂花糖糕、螃蟹小餃兒,一邊聊起長安城裡的趣事。
「前陣子你及笄,我本來是要去的,可我祖母病了,我就留在身邊侍疾。」許意晴抱歉的看向雲黛,「你別介意。」
「不介意,老夫人的身體最重要。」雲黛朝她眨了眨眼睛,「你方才送我那幾匹好緞子,權當是你的賀禮了。」
「沒問題。」許意晴一口應下,又問雲黛待會兒想去哪兒逛。
雲黛便將生辰收到的那本醫書與許意晴說了,又問她可知這附近有什麼淘換舊書古書的地方。
許意晴一聽,輕拍了下桌子,「這可不是巧了麼,淘古玩金器典籍這些,我熟啊。就前頭不遠就有個博古齋,那老闆天南地北收東西,我家裡九個龜殼有一半都是在他那裡淘換的,先前還從他那裡收了一大堆的金文龜甲,他那也有不少書,就是價格不菲……咱們快吃,吃了我先領你過去看看。」
雲黛立刻來了興致,埋頭苦吃,把碗中的點心吃完後,一擦小嘴,挽著許意晴的手就要去逛。
那間博古齋的店面頗大,三間門面,兩層小樓,最外面擺些花瓶擺件、字畫硯台,再往裡便是各式各樣的老玩意,琳琅滿目,無奇不有。
店裡的掌柜跟許意晴很是熟稔,一見到她來,笑臉迎上前,「小的就說怎麼今早喜鵲兒登枝叫不停,原是許大姑娘您來了。今兒個您想買些什麼寶貝?上月我們東家去了一趟晉原,在那收得幾枚五百年前的老銅錢,小的拿出來給許大姑娘掌掌眼?」
「好啊,拿出來拿出來。」許意晴滿臉興味,又問那掌柜,「你們店裡的古書典籍都在哪放著呢?還是老地方?」
「欸,是,就在那東南角,四排書架擺著呢。」掌柜的拿出鑰匙就要去取那古銅錢,「兩位姑娘隨意看看,小的先去取銅錢,知道許大姑娘您喜歡,東家可一直叫小的留著吶。」
許意晴輕車熟路的將雲黛帶去那放古書的地方,一走進那區域,撲鼻而來的老舊氣味,墨香里透著淡淡霉味,不算難聞,但也不好聞,直叫許意晴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雲黛見狀,便笑道,「你去看銅錢吧,我自個兒慢慢看。」
「那行,有事你就叫我。」許意晴揉了揉泛紅的鼻頭,往外頭去了。
雲黛看著那擺得滿滿當當的書架,書本粗略的分了下類,她在尋醫書典籍時,還尋到一些挺有趣的兵法殘簡,山水傳記之類。她想這些若是能買回去送給幾位兄長,他們應當也會喜歡的吧?
她沉浸在故紙堆里尋寶的快樂里,全然沒注意到一道身影緩步朝她靠近——
直到她蹲在書架邊,那長影遮過她的頭頂,掩住書頁上的光,她才將視線從書頁上挪開,扭頭道,「你這麼快就看好了……你,你!」
輕軟的嗓音陡然變得緊張,雲黛惶恐地盯著那不知何時出現的高大男人,險些跌坐在地。
「沈姑娘這就不認識我了?」紫袍玉冠的男人低下頭,又朝她伸出手,面帶微笑道,「我扶姑娘起來。」
「不…不用。」雲黛往後躲避,單薄的背脊緊貼著書架,她緩緩站起身,看著眼前這張俊美又透著幾分邪氣的臉龐,猛地記起來,「五皇子……」
五皇子薄唇斜斜勾起,撫掌笑道,「原來沈姑娘還記著我,我可真是歡喜。」
雲黛強壓心底忐忑,朝他行禮,「臣女拜見五皇子……」
「在外不必多禮。」男人忽然朝她伸出手,嚇得她禮行到一半就打斷了,往後連退了兩步,清亮的黑眸中滿是戒備。
五皇子見她嫩生生面龐滿是驚慌無措,眼中笑意更深,這般嬌怯怯的可人模樣實在太對他的胃口,也不枉他派人盯她這麼多日,總算等到她出了府門——
「沈姑娘別怕,我也是來逛街市的,不曾想在這遇上你,覺著甚巧。」
雲黛實在不喜這五皇子看向她的目光,她硬著頭皮出聲,「那五皇子您慢逛,臣女先告退……」
「別啊。」五皇子上前一步,徑直將她堵在書架角落裡,「難得遇上,沈姑娘這麼急著走作甚?難不成——」
他倏然俯身靠近雲黛耳畔,深吸了口氣,復而輕佻笑道,「你怕我吃了你不成?」
男人的氣息拂過耳側,她霎時汗毛豎起,步子連連往後退去,直到退無可退,一顆心驟然往下沉,小臉也透著蒼白,「五皇子請自重。」
「自重?」五皇子輕呵一聲,那張生得俊秀的臉龐泛起陰惻惻的笑,目光貪婪的盯著她,壓低聲音道,「哪個男人見了你能自重呢?沈姑娘,哦對,也可叫孝義鄉君了,或是我也喚你一聲妹妹?上回見謝伯縉和那崔儀都是這般喚你,倒叫我也想這般喚你一聲……沈家妹妹,聽聞你前幾日及笄了……及笄了好啊,及笄了便可說親婚配了……你可知從第一眼見著你,我每夜都夢見你,想著你,對你牽腸掛肚……」
雲黛活了十五年,何曾聽過這般浪蕩話語,登時驚懼不已,又羞惱又噁心,諸般情緒驚濤駭浪般湧上心頭,她眼眶泛紅,抬手捂著耳朵就要跑開。
五皇子守了她這麼些日子,好不容易尋到這樣的好機會,怎肯就這樣放她離開。反正他打定主意要將她弄到手的,大不了給她給貴妾或是側妃之位,也算給端王府和晉國公府一個交代。
思及此處,他膽子愈發大了,上前就要摟住雲黛,「沈家妹妹,我勸你可別叫,把人叫來了,你還怎麼有臉回王府呢?」
雲黛只覺得肩上一陣溫熱,見他的手掌碰到她的肩膀,胃裡頓覺噁心,淚水止不住往下落,也顧不上其他,抓過一旁的書本劈頭蓋臉就往男人抽去,「你放開…放開!」
「呵,倒還有幾分烈性。」五皇子鬆開她的肩,手指輕碰額上被抓出的指痕,眼底划過一抹陰霾,「你有本事再喊,你這會兒把人喊來,我明日一頂轎子就把你抬進我府里。」
雲黛心頭猛顫,還不等她反應,五皇子又朝她靠近,她嚇了一跳,抓著書繼續朝他抽去,「別過來,別過來!」
「啊!」
男人陡然慘叫一聲。
雲黛揮舞的動作一頓,她砸人有這麼疼?
她睜開眼,當看到那反手扭住五皇子手腕的玄袍男人時,先是一愣,旋即宛若見到從天而降的神祗般,鼻子一酸,眼眶也酸酸漲漲的,還沒張口說話,淚珠就一顆一顆從臉頰滑落,「大…大哥哥……」
一縷光從天窗灑進,將堆滿陳舊書籍的書架間照得明亮。
五皇子面容猙獰的瞪著身後的男人,兇狠的目光恨不得將他的肉一塊一塊剜下來般,「謝伯縉,你好大膽!」
「大膽?」
謝伯縉輕扯了下嘴角,深邃的黑眸驀得暗了幾分,手上稍稍一用勁,只聽得「吧嗒」一聲,伴隨著五皇子的慘叫,他面色冷戾地低下頭,附在五皇子耳邊,語調沉冷,「不算太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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