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睡在隔壁

  因為有武宣帝對靜安長公主的寵愛在先,幾乎所有人都沒有懷疑過鎮北侯之死,就連白羨魚自己都沒有懷疑過。【,無錯章節閱讀】

  鎮北侯一族是武將世家,世代忠烈,且又與長公主聯姻,在旁人看來就是皇家人,那時戰亂不休,武宣帝何必做這種自斷雙臂的事情?

  這也是沒有人懷疑的原因之一。

  原曾想他們白家是天下大定後,武宣帝第一個想要摒除的,現在看來,他早已經不知道在暗中做了多少手腳,有多少無辜之人送命。

  白羨魚心底微涼,深沉的目光盯著書案前的男人,恐怕連謝行蘊都沒有懷疑過,在上一世,他洞破了武宣帝的陰謀之後,可也只是選擇了迂迴之策,暗中將哥哥他們轉移。

  這一世,想必他也未想過要了武宣帝的命。

  她斂了斂眸子,「蘇兄,人人都想求我一卦,你可有什麼想求的?」

  窗欞處吹來綿軟的風,溫柔的拂過皮膚,謝行蘊往後一抵,環胸望著她,「那依國師所言,我該求什麼卦?」

  她現在不能確定的事情,不代表謝行蘊不能確定,他雖身在皇陵,卻也一定有辦法聯絡到外界。

  如果說關於鎮北侯之死一事,她無法保證推測是真的,可謝行蘊何其聰明,她只需要點一下他,他便會知道其中蹊蹺,後面的事情,他自己會去查,遠比她來調查要快得多。

  白羨魚盯著他開口,「蘇兄近來可有失眠,多夢,醒來之後又忘記夢中內容?」

  謝行蘊不知道她葫蘆里賣什麼藥,眼底起了幾分興趣,很是配合道:「是,簡直是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容我算算。」她煞有介事地掐指一算,眉心緊擰,半真半假道:「蘇兄的親人當中,可有人枉死?」

  謝行蘊唇邊的笑意逐漸褪去,周身的氣場頓時冷凝下來,屋內的溫度急轉直下。

  「多夢易忘,為先人託夢。」

  白羨魚言盡於此,看著男人陰沉的臉龐,她看了都有些發憷。

  屋內足足有半刻鐘沒有任何動靜,謝行蘊不說話,白羨魚也沒有動作,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

  又過了片刻,謝行蘊終於有了動靜,他邁步朝她走去,臉上的表情無波無瀾,他低下頭,熟悉的低沉磁性的嗓音響在她耳畔,「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白羨魚並不意外,在她意識到謝行蘊和她可能有過相同的遭遇時,她便沒了想要繼續隱瞞下去的想法,她理解至親之人逝去的痛苦,於之比起來,他們兩個人的恩怨又算得了什麼。

  他有權利知道。

  而她借著卜卦之名,不過是尊重他的意思。

  如果他想和她相認,那他自然會主動坦白,如果他不想,那繼續裝作相安無事也無妨。

  白羨魚抬眸,「在祠堂的時候。」

  謝行蘊眸中的光明明滅滅,胸口酸脹難言,「為何不拆穿?」

  「我以為你這樣做有你的道理。」

  長久的沉默橫亘在兩人之間,他們的距離不知何時近的能聽見對方不穩的呼吸。

  謝行蘊看她一眼,視線挪向別處,「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白羨魚並不覺得他聽不出來,能被他視作是親人的,普天之下也沒有幾個,而有可能「枉死」的,那便只有一人了。

  他只是想確認。

  「你應該知道我來皇陵是為了做什麼吧?就算之前不清楚,現在看我做的這些事,你也應該明白了。」白羨魚在他面前感受到了熟悉的壓迫感,說來也奇怪,在他扮成「蘇卿柏」的時候,明明是同一個人,但是感覺卻全然不同。

  聽蕭正所言,這幾年謝行蘊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世家的血,本就強大的氣場現在越發森冷凌厲,只消一眼就能讓人嚇軟了腿。

  便是在她面前,也有些收不住。

  白羨魚莫名有些緊張,像是在學堂上被夫子抽中答題,「我發現武宣帝和先後的關係有些奇怪,瓔珞寶珠是牡丹中的一種,先後生前最是喜歡,而他卻避如蛇蠍,那日燈宴我離得最近,看得很清楚,他提到瓔珞寶珠的時候整個人的臉色都變了,那種深深的厭惡不像是裝的。」

  「所以你懷疑?」

  「我懷疑先後在生前一定做了什麼讓武宣帝痛恨的事,而且這件事,很有可能和瓔珞寶珠有關,還有可能……和我娘親有關。」

  最後幾個字,白羨魚自己都有些不確定,但只是猜測,去除掉所有不可能的猜測之後,剩下的那一個,再不可能也一定是事情的真相,「……而後我又想,如果武宣帝是因為先後偏愛靜安長公主,所以才因愛生恨的,那麼他和靜安長公主之間就算情誼再深重,也難免會有隔閡。」

  「但是沒有,你有沒有覺得,武宣帝對靜安長公主太縱容了?就算是對嫡親妹妹好,也不至於好到那種地步。」

  武宣帝剛即位時風雨飄搖,朝中幾乎無可用之將領,在他手中,國土淪喪近乎五分之一,若非後來有大哥在血海中殺紅了眼,他的位置絕不會如此安穩。

  而在那個時候,他就對靜安長公主好的過分,綾羅綢緞,各處的公主府不在話下,還斥巨資為她修建行宮,奴僕成群,錦衣玉食,據說靜安長公主未出閣的時候,武宣帝還想為她找面首,事無巨細,唯一不變的就是都要耗費大量銀錢。

  白羨魚小時候在街上遊玩,還能時不時地聽到有人當街痛罵靜安長公主,罵她禍國殃民,不配長公主之位,更有史官以命勸諫,但都被武宣帝無視。

  「所以假設,如果先後真的做了讓那位厭惡之事,他想要毀了她真心疼愛的女兒,想要她背負千古罵名,而他和她形成鮮明對比,是不是就說的通了?」

  謝行蘊沒有說話,目光落在她的發頂,像是在深思。

  「我知道這個假設聽起來好像有些不靠譜,但也不妨一想,有的時候無意間會離真相越近,不是麼?」白羨魚繼續道:「可惜做了這麼多最後還是讓武宣帝失望了,靜安長公主遇到鎮北侯之後,便收斂了不少,有了你之後,更穩重了些,但這並不是武宣帝樂意見到的,所以鎮北侯死了,死在了剿匪之亂中,死因是有人裡應外合。」

  她道:「謝行蘊,聽到這裡,你是不是覺得很熟悉?」

  謝行蘊瞳孔微縮,手指緊握成拳,細看竟有些微微發顫,也不知是驚還是怒。

  她大哥白檀深被困孤城,遲遲未能等來救援,最後彈盡糧絕,而前方來報,是有人通敵叛國,才導致糧草遲遲不發。

  眾人無不扼腕一代名將就此身亡。

  消息傳來的時候,白羨魚也沒有懷疑過武宣帝,她大哥是功臣,更是忠臣,他為何要奪他性命?

  但事實是他們從未看清楚過武宣帝的面目。

  他總是扮演著無害的帝王,憐惜嫡妹,親自餵她吃下帶著砒霜的蘋果,讓她承受她本不該承受的唾罵,偏偏所有人都隨了他的願,無人指責他昏庸,全部將矛頭指向了一個未出閣的女子。

  在她意識到自己的過錯,想要補救,嫁了良人,想要重新開始的時候,卻在十幾歲的年紀喪夫,獨自撫養幼子長大。

  幼帝即位後,他假意讓權,做他和藹的太上皇,暗中卻險些讓他們白家滿門枉死。

  這一樁樁一件件,說只是巧合,說是他無意為之,白羨魚怎麼都不信,而讓武宣帝如此介懷的,肯定不單單是感情上的有失偏頗,很有可能是直接危險到了他的權力。

  謝行蘊慢慢閉上眼,又緩緩睜開,眸底深處殺意畢露,「我知道了。」

  白羨魚看他臉色陰沉,也不想再刺激他,她想到的時候都震驚地無以復加,何況是當事人,他需要一點時間處理,如果武宣帝真的如她所想,對靜安長公主和鎮北侯做了如此狠毒之事。

  那麼,他的安穩日子恐怕也到頭了。

  白羨魚也略鬆了口氣,原本她還在想,若是真到了有朝一日他們和武宣帝對上,謝行蘊會選擇站在哪一方,亦或是中立?

  他的權力太大,容不得她不考慮。

  可要是武宣帝自己作死,那他便自求多福吧。

  謝行蘊沒有像以前一樣留著她在他的庭院住下,而是讓墨余帶她去了另外一處無人居住的庭院,但說是無人居住,實際上也悉心打掃了的,沒有落下什麼灰塵。

  洗漱完後白羨魚沒有熄燈,偌大的房間就她一個人,還是在皇陵,她心裡還是有些小怕的。

  而與此同時,緊挨著白羨魚床榻的牆的另一邊,男人吹滅了手中的火摺子。

  黑暗中,謝行蘊枕著手側臥著,劍眉斜飛入鬢,俊美的臉龐在忽明忽暗的月色下有種近乎邪肆的美,手掌抬起,輕輕貼在牆壁上,牆的那頭時不時傳來少女翻身的聲音,他聽力好,聽得一清二楚,可本就是個無眠之夜,聽著她的動靜,倒讓他心中安寧不少。

  她本可以繼續瞞著他,不再和他有瓜葛,他微斂著眸,但她主動漏出了破綻。

  是不是,還是有些在意他的。

  白羨魚翻來覆去睡不著,乾脆坐了起來,靠著牆扶著額頭想事情,她來京都的原因有二,一是為了弄清楚當年真相,看能否尋到武宣帝想要隱瞞的秘密,若有證據證明他不仁不義,疑心深重,謀害忠臣,到時翻臉,他們也不至於在輿論上淪為被動,還有極小的可能,能藉此牽制武宣帝一二,謀求更多的準備時間。

  二是因為有人在查她娘親的生平,且那人極為謹慎,連風沙渡都找不到額外的消息,只知他是京都人,現在不知是敵是友,也不知他意欲為何。

  第一個原因她已經在調查中,進展也頗為順利,而第二個,卻至今沒有半點動靜。

  「看來那人的權力,比我想像的還要大的多。」白羨魚蹙起眉,手指抵在唇邊。

  「會是誰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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