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郭明岩擼起袖子瘋狂幫忙找人的時候,八月匆匆來臨。
今年夏天別熱,最高溫達到了四十度。
小寒趙沅走到途中的時候,雨點砸了下來。小寒焦急地嗚嗚幾,他說不出話,五歲的男孩兒,抱緊了中的食盒,不想讓它淋雨。
趙沅連忙安慰他:「沒事沒事,冷了再熱一熱吃,蘇師不會介意的。小寒們走快一點,不然一會兒淋濕了。」
小寒點點頭,跟著比他大七歲的小姑娘趙沅一起往山那頭跑,趙沅中還拎了一個剛摘下來的西瓜。
兩個小孩子到蘇菱房子門口的時候,雨下大了,他們衣服濕了一小片。
蘇菱聽見敲門,警覺道:「誰?」
趙沅高道:「蘇師,是小寒。」
蘇菱連忙給他們開門,見他們狼狽的模樣蘇菱心疼:「快進來,把頭髮擦乾,當心感冒。」
小寒乾淨剔透的眼睛裡透出親昵的笑容。
趙沅吐了吐舌.頭,把中的西瓜遞出去:「蘇師,這是媽媽喊給你拿過來的,們自家瓜田裡結的瓜,可甜了。」
小寒不甘落後,也把自己懷中護得好好的飯盒遞過去。陳嬸嬸殺了雞,裡面是雞肉雞湯。他一個小孩子非要親自送來,陳嬸嬸哭笑不得,最後只好由他去。
此刻小寒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蘇菱,滿眼著求表揚。
蘇菱看得心軟,沒拒絕兩個孩子的好意,拿出毛巾吹風幫他們吹衣服頭髮。
她到這個小村莊已經半個月了,小村莊貧瘠,村上一所小學,由於條件不太好,師不好找,幾個五六十歲的師,既教語文又教數學。
當然每年也會大學生過來支教,村里人也懂得感恩,自家種的蔬菜瓜果,總會給好心腸的師送過去。
蘇菱來半個月,一直在村裡的小學教書。
孩子們都別喜歡她,她長得好看,人又溫柔。每次念書,音像月里柔柔吹過來的風,一雙雙眼睛晶亮亮地看著她,班裡最調皮的孩子都坐得端端正正的。
也人認識蘇菱,他們看電視,知道電視裡演九里的那個漂亮仙女姐姐是自己的師!
孩子們樂壞了,簡直想抱著師的腰不撒。
蘇菱講課的時候,上體育課的孩子都恨不得跑過來圍觀。教室里的蘿蔔頭們得意了,這是們的師!們的!
蘇菱半個月前輾轉了好幾個國家,最後一站,卻仍然是祖國。
她愛這片土地,也沒要去國外過幾年的想法。
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秦驍竟然現在也沒找到她。
這場雨下得快停得也快,蘇菱把西瓜切開,給兩個孩子吃,等雨停了,又親自把他們送去。
外婆這地方住得偏,周圍只幾戶人家,陳嬸嬸他們住在另一頭。
她一牽一個,小寒不說話,全程是趙沅小姑娘興高采烈地說。
蘇菱送小寒去的時候,陳嬸嬸臉色幾變,連忙拉過蘇菱,小說:「小菱,你托打聽的事情眉目了。」
蘇菱怔了怔,陳嬸嬸讓她進屋,在裡屋給她講剛剛打聽到的事:「記得你外婆帶著你.媽媽來這裡的時候,於俏才十六歲,那個時候十六,孩子六歲大了。覺得城裡來的小姑娘養得真是好看。但是於俏不喜歡這裡,你外婆吵了幾次架,最後離開了。」
陳嬸嬸憶道:「記得後來於俏來過一次,那個時候她讀大學了,好像是快畢業的時候,還帶了男朋友來。但是沒見過那個男的,這幾天去問,發現還真這麼一事,趙沅她奶奶見過,說那個男的長得俊,非常喜歡於俏的樣子。覺得那多半是你爸。」
蘇菱沒想到真在家找到線索,一時也些激動。陳嬸嬸笑道:「你放心,剛才幾個黑衣服男人來問,這些可都沒告訴他們。」
陳嬸嬸自己腦補了一場大戲,她還記得把自己孫子背來那個冷冰冰的男人,如果他對蘇菱好,蘇菱怎麼會跑這個窮鄉僻壤!那些人多半是他派來的,陳嬸嬸心想,他們這個地方,媳婦兒都被氣娘家了,不給點懲罰肯定是不讓接人去的。
蘇菱沒娘家人,陳嬸嬸要幫她討公道。
蘇菱不知道陳嬸嬸猜了這麼多,但是秦驍的人問到這裡來了,想必也是的線索。
她垂下眼睫,心中輕輕嘆息。
蘇菱給陳嬸嬸道了謝,又去拜訪趙沅的奶奶。
人家憶得吃力:「大伙兒都以為於俏是病死的,但是後來上山撿柴,那個男人又來了,里抱了你,你外婆他吵起來,最後那個男人走了,然後是們看著你長大。應該是你爸爸沒錯。」
「您還記得他長什麼樣子嗎?」
「沒看過兩眼,時間太久,記不住了。」
蘇菱家的時候點晚,她怕遇到危險,機停留在報警界面,也不往偏的地方走。
一路平安到家,蘇菱吃完飯又洗漱完,打開衣櫃換睡衣的時候,她不可避免地又看見了秦驍那件黑色的風衣。
他矜貴得,那次去醫院,這件衣服他沒帶走,買了的穿。
蘇菱洗乾淨以後,直接塞柜子角落了。
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
屋外在颳風,黑影婆娑,她膽子其實不大,這種時候住在房子,她蓋緊了被子睡不著。
她這段時間,其實少再想起上輩子的事了。
如今一閉上眼睛,想起是年那時候,他渾身的傷,笑得肆意,還去動她小學的文。
蘇菱越少想起前世的事,越發清晰地認識到,這一輩子的真實。
她沒忘掉他的壞,可是也記得他的好。
他努力在改變,可是一旦了半點危機,他會毫不猶豫地給她打造一個金絲籠,將她關進去。
催眠那件事以後,蘇菱明白,她沒辦法用真誠去打動他。秦驍不相信真誠,他這樣的人,只會害怕失去。
失去她一次,他覺得痛,才會徹底收獠牙。
蘇菱迷迷糊糊睡過去,做了個夢。
先前她說夢到前世她死後,是騙秦驍的,這夜卻是真的。
第天天亮,她記不清夢裡的內容,卻驟然發現枕頭濕了,她一摸眼角,還未乾的淚。
她怎麼會哭?
~
村裡的學校建在村子的中心,也是整個村子最熱鬧的地方。
學校里學生不多,大多數到了該上四年級的年齡,家長都會想辦法讓孩子轉學。因此學校里孩子的年齡普遍較小,最大的是小姑娘趙沅。
蘇菱教、年級。
由於人不夠,課程表排得滿。
蘇菱得從早上一直上課到下午五點半放學。
她今天教小孩子們《夸父逐日》,那時候還早,陽光只是淺淺溫柔的一縷,照進教室里,她嗓音嬌軟動聽,朗讀課本內容——
夸父心想:「每天夜裡,太陽躲到哪裡去了呢不喜歡黑暗,喜歡光明!要去追趕太陽,把它抓住,叫它固定在天上,讓大地永遠充滿光明。」
……
她讀完以後,又給大家講了這個傳說。
一雙雙乾淨的眼睛看著她,聽得入迷。
然後小接連踴躍地舉起。
「蘇師,夸父不知道自己追不到太陽嗎?太陽會讓他好痛好熱,他怎麼還是一直追?」
「師,夸父一定喜歡太陽,寧願渴死,也沒放棄。」
「他追不到太陽好可憐……」
孩子們嘰嘰喳喳,蘇菱不知想到什麼,輕輕垂下了目光。
教室里唯一格格不入的人是小寒,他還不到上一年級的年齡,所以沒進入這所小學學習,但是因為喜歡蘇菱姐姐,於是每天都準時坐在教室里聽。
他不會講話,性格又乖,完全不會調皮搗蛋,班上的其他哥哥姐姐也別喜歡他。
因此小寒成了唯一一個「例」。
大家都在踴躍討論的時候,小寒的眼睛看著窗外一點。
他黑色的眼睛眨了眨,看著那個地方,下一刻他趕緊把小腦袋埋進胳膊里。
下課了大家都歡呼著玩去了,小寒從椅子上跳下來,往遠處最靜謐的地方跑。
夏天來了,蟬鳴又是陣陣。
小寒拐過長滿青苔的牆,爬山虎爬了半個牆面,他仰頭看著那個高大的男人。
男人站得隨意,腿屈起,聽到音眯著眼睛看了下面前的小豆丁。
小寒記得他,別凶,把他從山崖上救上來的男人。
小寒心想,救了他一命的話,哪怕別凶,也是可以原諒的吧?
然後下一刻,小寒聽見這個壞叔叔低道:「小崽子,閉緊你的嘴,敢說出去子收拾你。」
小寒:「……」
他沒法說話,小從兜里摸了一顆糖,看了半天,捨不得的樣子,那顆糖是蘇菱姐姐發的,都捂了他還捨不得吃。
但是小寒剛剛聽了夸父逐日的故事。
他似懂非懂,可是也知道故事裡那個神明十分執著可憐。
他攤開掌心,把糖果遞給眼前這個男人。
——諾,你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