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薔薇種好以後,生活似乎沒有什麼不同。秦驍依舊早出晚歸,他似乎很忙,有時候深夜才會回來。
蘇菱這幾天感覺記憶亂亂的,她沒有和秦驍說自己的不適,房間裡的日期翻了一頁又一頁,依舊是2013。她盯著那個紅色的2013看了一會兒,轉身從窗台往外看。
她從樓上能看到那一大片粉色的薔薇,在五月的夕陽下含苞盛放。蘇菱揉了揉太陽穴,輕輕嘆息一聲,下樓去琴房。
蘇菱剛好遇見鐘點工來打掃衛生。
蘇菱想了想:「我能借你的手機用一下嗎?」
那個女人臉色變了變,強笑道:「不好意思夫人,我來的時候沒有帶。」
「沒有關係,那我去問問別人吧。」
她出門,那十來個保鏢紛紛提起了心,那個領頭的聽說她要藉手機,眼睛閃了閃:「我們工作是不許帶手機的。」
蘇菱皺起眉頭,這就不對勁了,如果保鏢不帶電話在身上,不能及時聯繫到人是很危險的事情。
那個保鏢見蘇菱皺眉,連忙又笑道:「但是我可以帶,夫人,給您。」他果真拿了一隻手機出來,遞給蘇菱。
蘇菱拿過手機,猶豫了下,其實她對手機之類的沒有依賴,藉手機只是隱隱覺得不太對,她說不清楚哪裡不對,但是又想證實什麼,頓了頓,她撥打舅舅的電話。
然而片刻,那邊傳來冰冷的電子女聲,提醒她手機欠費了。
領頭的保鏢歉然道:「瞧我這記性,這幾天太忙了,夫人,真是對不住。」
蘇菱把手機還給他,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蘇菱回去琴房,她將手指放上鋼琴,循著記憶談《秋日私語》,旋律清揚,時光一時間靜謐。她心中微亂,琴聲也就不那麼流暢安然。
秦驍回來的時候剛好聽見這琴聲。
他默然了一瞬,之前在游泳館,蘇菱說她自己什麼都不會,原來只是騙他的。她不僅會跳舞,還會彈琴唱歌。
然而這幾天的查出的資料顯示,蘇菱小時候家裡很貧窮,她外婆卻不管家境多困難,依然送她去學這些。那樣嬌怯膽小的姑娘,本來也不太適合娛樂圈,然而蘇菱外婆很早就在把她往這方面培養。
她的一生是一場局。
盡數為了於俏。
他的腳步優雅而輕,進去的時候蘇菱並沒有聽見。
他這幾天和她相處得很好,滿心甜蜜。便也分外珍惜這樣的時光,一有空就會回來。
他靠在一旁聽了一會兒,她突然停了琴聲,轉頭看他。嗓音輕輕軟軟的:「秦驍,你回來啦。」
他彎了彎唇:「嗯。」
她眨了眨眼睛:「我好久沒有出門了,很悶,我想出去走走。」
秦驍眸光沉了沉,他眼底閃過一絲極快的冷意。然而片刻,他溫柔地應道:「好。」
她有些歡喜,感嘆於最近的秦驍不那麼霸道。她喜歡如今這樣輕快的氛圍,覺得秦驍也沒那麼討厭。
秦驍去給她拿了白色的小外套,讓她穿上。
他眉眼垂下,蘇菱看不清他的目光,她如今挺開心的。覺得這樣下去,哪怕有一天離開秦驍,他應該也不會那麼偏執了。
畢竟最近的他對她太好了,也不會碰她。
「想去哪裡?」
蘇菱想了想,她雀躍道:「z大可以嗎?」
他喉結微動,出口嗓音艱澀,最後仍是淡然應她:「好。」
他愛如今蘇菱依戀他、不討厭他的感覺,畢竟現在在她記憶里,很多糟糕的事情還沒有發生。他並不是一個已經被判了刑的死囚。
然而帶她出去風險太大了,他為了拼命留住這一刻的溫存,也管不了那麼多。
秦驍開車帶她過去,那時候晚上八點多,z大教學樓都還亮著燈,操場上有鍛鍊的同學在慢跑。蘇菱才要下車,秦驍出聲:「等等。」
他拿了個粉色的口罩遞給她。
「為什麼要戴這個?」
彼時《囚徒》的熱度還沒過,在他的操縱下她哪怕「宣布暫時退圈」,依然是炙手可熱的大明星。
秦驍語調平靜:「最近不太平,我們出門也比較危險,我也會戴,好不好?」
這套說辭蘇菱之前就聽過,她也比較能理解,於是乖巧地戴上。
秦驍果然還準備了一個黑色的口罩戴上,牽著她的手一起往z大走。
夜色迷.人,z大藝術氛圍濃厚,有男生在操場彈吉他給喜歡的女生表白。蘇菱眼裡帶著笑意,遠遠看著。
「你喜歡那樣?」
蘇菱也不知道,她靦腆地笑,然後搖了搖頭。
秦驍沒說話,她忘了那個雨夜,他跑去雨里買了把吉他來為她唱歌。有得必有失,他失去的就是她忘記了這輩子兩個人相處的點點滴滴。
他心裡隱隱作痛。
兩個人走出操場的時候,迎面就遇上了董旭。
秦驍瞬間沉下了眼,董旭逕自過來,看來是一路尾隨來的,董旭的目標很明確。
董旭確實是尾隨過來的,前段時間蘇菱突然宣布暫時退圈,出國一段時間打算深造。董旭和她合作過《囚徒》,知道她對待演戲多麼努力刻苦,殺青那天董旭問她以後有什麼打算,蘇菱說希望能有再參演電影的機會歷練一下。
這樣的蘇菱,董旭不信她會突然退圈。
董旭找不到蘇菱的人,最後把目光投向了秦驍。
秦驍是什麼人,在京中這個圈子大家都知道,他要的東西,就是自己毀了,也不許別人得到。
他既然看上了蘇菱,怎麼會允許蘇菱就這樣離開?
果然今天讓他遇見了他們,蘇菱就在秦驍的手上。
董旭皺眉,看見了他們緊握的手。蘇菱覺得那一瞬秦驍握得她有些疼,她抬眸去看對面那個男人,覺得有些眼熟,但她並不認識。
董旭看向戴著口罩的少女:「蘇菱。」
蘇菱抬起眼睛,有些詫異地看著他:「你認識我?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董旭心中升起一股荒誕的感覺,還沒來得及說話,秦驍抬起手打了個響指。兩個原本跟著他們的保鏢連忙過來:「秦少。」
「帶夫人回去。」
他眼中死死壓抑著暴戾,低眸看她的時候完美地掩蓋住了,他靠近她的耳邊,聲音壓得很輕:「他就是最近想算計我的人,你乖一點,先回去好不好?」
「你會有危險嗎?」
「不會。」他眼裡漾出笑。
蘇菱自然不會惹事,她點點頭,跟著那兩個保鏢回去。
「蘇菱!我是董旭,你怎麼了?為什麼突然不演戲了?」
她聽到演戲兩個字的時候略驚詫地回了頭,她什麼時候演過戲了?
秦驍眼裡已經暈出風暴,他緊緊握住拳,靜靜地看著她。
她對上秦驍的目光,心中微顫,有了些許怯意。她抿了抿唇,對董旭說:「這位先生,我不認識您。」
她也不久留,轉身走了。
然而心中疑竇卻免不了。這個叫董旭的人,總不至於說瞎話,這些話太過荒謬,然而正是因為荒謬,才讓她起疑。
董旭喊她名字的聲音漸漸遠去。
蘇菱回到別墅,她發呆了片刻,去洗了個澡,溫水流過她的身體,順著玲瓏的曲線流下。
她感覺舒服了些,換了身衣服出來。
秦驍已經回來了。
他眯了眯眼看著她,目光一開始有幾分凌厲,轉而又變得柔和:「菱菱。」
不知怎麼的,她有些害怕。
垂下眼睛看著自己足上那串紫水晶,蜷縮了下腳趾,不想去他身邊。
蘇菱不知道秦驍和那個叫董旭的男人談了些什麼,她只是莫名的不安,頭腦里渾渾噩噩的,她怯怯地看著他。
秦驍笑道:「怎麼了?」
她輕聲問:「剛剛那個人,問我為什麼不繼續演戲,他怎麼會那麼問?而且他也能說出我的名字。」她眼神些微茫然,「我沒有演過戲啊。」
她不願意過來,秦驍就起身過去,他的手撫上她的臉頰:「你相信我嗎,嗯?」
男人身高比她高太多,他低下頭的時候,蘇菱其實很有壓迫感。她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嗯。」
他笑了,剛才的森然完全不見,仿佛只是她的錯覺。
秦驍輕描淡寫:「剛剛那個人隨口說的,只想和你搭話,別放在心上。他不是什麼好人,你別想了,這些事我會解決的,今天嚇到你了嗎。」
半晌她搖了搖頭,拉住他衣角。
她最近不太怕他,抬起眼睛,一雙明眸俏生生地看著他:「秦驍,那你別騙我好不好?」她咬了咬唇,「我不太聰明,你要是騙我,我多半也看不出來的。可是有一天我要是知道了,我會無措和難過。」
那雙眼睛黑白分明,映出他的身影。
她語調明明軟軟的,卻讓他覺出無盡的寒意,綿延進骨骼,只需輕輕的一個推動,就會讓他墜入萬丈冰窟。
他身子僵了僵,隨即笑道:「好,不會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