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華燈初上,酒店所處的地方相對熱鬧,燈影幢幢。
他著她,黑眸深邃,隱隱泛著笑意。
蘇菱受不住這種對視,問他:「你來這裡做什麼呀?」
秦驍想她,很想。距離上次機場送她回來,已經過去快一個月了。臨近年關,公司那邊很忙,他常常凌晨才忙完,一身疲憊的時候,著樓下暖黃的光,就更加思念她。
可是他不能來找她,沒有個由頭,他會像個變態跟蹤狂。
秦驍覺察出了蘇菱的態度變化,以前她對他又驚懼又厭惡,但是自從她外婆死後,他陪她回了一趟L市,收斂起自己不正的心思,裝得似模似樣以後,蘇菱對著他,也柔軟起來了。
他其實也不過什麼聖誕節,管他屁事。然而過節是他唯一能想到靠近她的理由了。
她這樣問,他只好笑著答:「過節啊,給你說聲聖誕快樂。」
蘇菱都覺得他這理由掛不住,但是她沒有拆穿別的的習慣。她點點頭,也輕輕回他:「聖誕快樂。」
秦驍準備好了才來的:「我給你帶了禮物,但是在我車上,現在我們回去拿?」
天色已經全黑了,只有昏黃的路燈亮著,蘇菱並不對他信任,秦驍的人品是很不可靠的。她搖搖頭:「不用了,謝謝你。」
她也特別怕他的禮物,萬一再拿條腳鏈什麼的……想想都可怕。
秦驍挑眉:「啊,那明天給你。」
她剛剛舒了口氣,他又笑道:「我們好歹算是熟人了對吧,菱菱。」
他很自覺地把範圍定在一個她可以接受的程度,蘇菱猶豫了下,點點頭。只要在他心裡不是情人就好。
他笑得有點壞:「那你也送我個什麼唄,禮尚往來。你想,老是我送你東西,你是不是太小氣了?」
蘇菱送給他的一共就兩樣,一個兩塊錢的粉色玩偶兔子,兩個一塊的硬幣。
總值四塊錢,他至今還寶貝似的存著。
蘇菱糯糯道:「可不可以不要你的啊。」她又不想交換的,秦驍不送她就好了,她也不用給他什麼。
秦驍有幾分無奈,然而眉眼帶著笑:「不喲,我好歹等了你大半夜,你這麼狠心的啊?」
蘇菱想到剛剛他冰冷的手,有幾分心軟,她想讓他以後別來了。然而秦驍肯定不會聽的,她如今沒有曾經窒息的感覺,這段時間除了外婆逝去的傷感,其餘的心理壓力都沒了。
蘇菱也不想一句話把原來那個狠厲自私的秦驍逼回來。
她斟酌道:「可是我沒有準備。」她雖然說不上一窮二白,但是真的什麼禮物都沒有。
「那我可以明天給你嗎?」
他知道她什麼都沒有,聲音低下去:「就現在好不好?我明天一大早得走,公司那邊還有事。」
蘇菱不可否認的,聽到他要走心裡開心了一下,也舒了口氣。
別的也就好說了,她輕輕道:「但是我沒有準備。」
他眼裡漾出笑,裡面是渴望奇異的光,蘇菱莫名就看懂了他的眼神。
秦驍剛想說,那給我親一下不?
結果蘇菱連忙轉過頭,在自己隨身的小包包里掏呀掏。
然後拿出一個蘋果塞到秦驍手上,眼巴巴地看著他:「那、那這個送給你。」她其實算在做壞事,這個蘋果是董旭批髮式給的,劇組人人有份。她臉紅透了,心跳加快。
可她只有這個呀。
秦驍:「……」他低頭了那個蘋果半晌,蘇菱小聲開口:「聽說平安夜吃蘋果,以後可以平平安安的。」
她到底心虛,眼睛裡潤潤的光,別過頭不敢看他。耳根也紅了。
秦驍眼裡溫暖起來:「好。」
蘇菱更愧疚了,他自然不知道那是董旭發的,要是知道那就完了。
蘇菱好不容易做件壞事,有點不安:「那我走了呀。」
她才摸到把手,秦驍眯了眯眼睛,語調帶著幾分慵懶:「菱菱對我這麼好?早就準備了個蘋果?」
蘇菱:「……」
秦驍懂了,他笑了笑,玩味地看著她:「誰送的你,這麼敷衍我?」
蘇菱想哭,她不敢說是董旭,挺可怕的,早知道就不給了。她不敢看他,低著頭:「唐姿給的。」
他一手挑起她的下巴,「著我。」冷冰冰的手指觸上她溫熱的肌膚。
蘇菱不他。
秦驍輕笑一聲:「蘇菱,臉紅了。」
她不吭聲,心中羞惱。
秦驍語調慵懶:「唐姿,嗯?」
蘇菱都不敢回答他了。
他手機在手上一轉,裡面有唐姿的信息,電話也有。蘇菱這種純情小姑娘,撒謊都不會。他可以輕易拆穿她,但是卻不能,因為蘇菱不會喜歡他掌控她身邊的一切。
要是查人查到她身邊被她知道,少不了又得討厭他一分。
但是蘋果誰給的,也不是很難猜。
他懶洋洋地開口:「董旭給的吧?」
她抬起眼睛著他,眼神有點尷尬可憐。
操!還真是。
秦驍想把這玩意兒給扔了,他心裡有點氣。然而他裝得好,沒有表露出任何不該有的緒。
蘇菱忐忑地看了他一會兒,發現秦驍低垂著雙眸,也沒生的樣子,暗暗舒了口氣。
她軟軟道:「對不起,我身上只有這個,要是你介意,我過幾天給你補上。」
秦驍心裡冷笑,手撤了回來,語調很平靜:「不介意。」
他把那個蘋果隨手一放:「回去睡覺吧。」
她點點頭,下了車。
車窗降下來,他冷峻的的側顏露出來,追逐著她的背影。秦驍突然笑問:「菱菱。」
她腳步頓了頓,回頭看他。
他表情不辯,問她:「你真希望我平安?」
她愣了愣,不知道為什麼他會突然問這種問題,秦驍嗤了一聲:「我有自知之明,其實是不是我死了,對你來說更好?」
她手指緊了緊。
其實……她最恨他的時候,心裡是盼過他死的。她那時也沒什麼想活下去的想法,恨這個人到極點的時候,巴不得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她兩輩子,幾乎所有最濃烈的感都給了他,哪怕那是恨。
可是他這時這樣問,她突然就覺得有難過。
這輩子的秦驍真的什麼也沒做。
他甚至一直都在幫她,蘇菱心裡有面明鏡,清清楚楚寫著他的好。
她知道他在努力變的。
她最後回答他:「不是的。
秦驍笑了,語調柔和:「菱菱。」
四目相對,他眼底溫柔:「我知道我不好,我沒什麼,脾氣也壞。但是這我都可以改的,你要是嫌棄我不如董旭那麼有才華,我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學。脾氣我也可以改。如果我真的變好了一點,你就喜歡我一點行不?」
燈光暖黃,點綴在她的身上。
她突然有幾分無措。
秦驍說:「不想回答那就不用回答。想我死也沒關係,要是我活著,我就好好愛你。」他笑,「要是我死了,也沒有關係,起碼對你來說是一件好事。」
活著一天,愛你一天。
所以其實雖然他淡生死,但他還是想好好活著的。她在,世界就是陽光明媚的。
他愛這個陽光明媚的世界。
她睫毛顫得厲害,最後慌張跑回了酒店。
秦驍了許久,最後目光在那個蘋果上一掃。眼裡晦暗不明,他可沒那麼容易死。只能遺憾她這個心愿他沒法幫她完成了。
第二天早晨六點,蘇菱接到的秦驍的電話。
「我要回B市了,現在在酒店拐角,我把禮物給你,下來一下成不?」
蘇菱沒有睡懶覺的習慣,因此起來了。
「你等我一下。」
她下樓的時候,周圍包子店已經開了門。
m市貧瘠,地勢開闊。昨夜下了一整夜雪,地上積攢了厚厚的一層,天地間銀裝素裹。
早餐店冒出來騰騰的熱氣。
她呼吸間都是一層白氣。
蘇菱怕冷,腳上穿上雪地靴,穿著白色的及膝羽絨服,褲子也是加了絨的。著她就覺得溫暖。
秦驍靠在車旁,手裡拿了個袋子。
蘇菱對他的禮物有種本能的驚懼,怯怯地看了那個袋子一眼,仿佛她來都是一件很艱難的事。
秦驍出來了,笑得有點痞:「過來呀。」
她磨磨蹭蹭的,了眼那個袋子。
秦驍乾脆走過去,袋子裡其實沒裝什麼不好的東西。一個白色的毛茸茸的耳帽,一條純黑色的圍巾。
他動作很溫柔,眼裡帶著笑意,又給她把圍巾圍上。
她玉雪可愛,戴什麼都好。
蘇菱沒有想過,秦驍竟然真的送這么正常的東西,那圍巾帶著淡淡的暖。
她眨了眨眼睛,先說了謝謝,又問他:「為什麼是黑色的?」秦驍不是直男審美嗎,她記得他很喜歡給她買粉色。
秦驍淡定反問:「不喜歡黑色?」
她搖搖頭:「都可以。」
秦驍的目光在她圍巾上轉了一圈。
那上面應該還帶著他的體溫和味,只是她不會知道。要是知道恐怕也不會要了。
黑色把她的臉襯得瓷白。
他笑了笑。
他覺得蘇菱是白色,而他是極致的黑。他想污染她,又害怕她知道。
可是單單是這樣,也讓他很亢奮。
嘖,多令人噁心的感。始於愛,忠於欲望,又不得不止步於害怕失去。
只能在見不得光的地方慢慢滋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