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

  蘇菱請了一周的假,但是外婆醒過來第二天就讓她回學校去。

  外婆是個很獨立強勢的人,當即皺眉道:「胡鬧!快點回去,你好好學習好好演戲才是正事!」

  蘇菱給她削了個蘋果:「我想陪陪您。」

  外婆堅持讓她回去。

  蘇菱怕她生氣傷了身體,連忙應了。

  她收拾好東西走到門邊,外婆突然出聲:「你和浩言說接了一部戲,是什麼戲?幾月開播,我想趁有生之年看看。」

  蘇菱眼眶發澀,她哪來的戲?然而看見外婆期望的目光,她笑著說:「《十二年風.塵》,才開拍呢,進度比較慢,也許明年才會播了。」

  外婆枯槁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喃喃道:「明年……明年……我還等得起。」

  蘇菱默然,下了飛機回到B市心裡的難過仍然揮之不去。

  如果很多事註定發生,那麼明年這個時候,就是外婆去世的日子。外婆最大的願望就是看蘇菱成材,然而蘇菱卻為了躲開命運不敢接戲。

  她的課和其他班換了,現在回學校也沒多大意義。

  她想了想,乾脆打車去清娛。

  背包里還有張四百多萬的卡,讓她坐立難安。外婆能救回來多虧了它,怎麼也得親口說聲謝謝才是。

  清娛並非是秦驍的總公司,僅僅只是旗下一個影視公司。

  他十九歲輟學,接管家族企業,秦家家大業大,是名副其實的商業巨鱷。秦驍父親去世以後,秦氏的股份一半在他手上,一半在他母親文嫻手中。

  蘇菱不明白秦驍為什麼要讓郭明岩把卡送來,他這樣的人,做了什麼恨不得她立馬知道,然後要挾和威逼齊上,讓她和他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做好事不留名,這還是第一回。

  清娛的大樓上又一塊很大的LED屏幕,上面輪換當紅小生和小花們的寫真。

  上面的色彩印入她的眼睛,讓她眼裡多了一絲嚮往和光亮。

  秦驍從遠處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了她抬頭仰望的模樣。

  他也跟著看了一眼那屏幕,上面的女人是個叫陳什麼的,秦驍記不清名字,只看報表的時候知道她最近貌似很紅。但是遠遠沒有她好看。

  蘇菱會出現在這裡,讓秦驍很意外。

  他最近也是有毛病,反覆往清娛這麼個小公司跑。

  賀沁無奈出聲:「秦少,您到底要不要過去?」

  怎麼一副忽喜忽冷的模樣。

  秦驍橫她一眼,邁步向蘇菱走了過去。

  他還記得那天她多絕情,因此此時冷著臉,直白得很:「找我有事?」

  蘇菱乍一見到他有些慌,隨即有些羞怯地點點頭,她若是不欠他什麼,自是能硬氣起來,可是萬沒有受了人家的恩還甩臉色的道理。

  她拿出那張卡,沖秦驍彎了彎腰:「謝謝秦少,我會儘快還給您那五十八萬的。」

  她態度好得讓秦驍彎了彎唇。

  他隨手接過這張卡把.玩,心想郭明岩這小子不靠譜啊,竟然給她說了,但好在看起來是件好事。

  他眼裡帶著幾分笑意,「你怎麼還?什麼時候還?」

  蘇菱咬唇,有點兒尷尬,她來回的機票花光了所有錢,現在書包里只有五十塊錢和兩個硬幣,還有一張校園卡。

  但她看著他的眼睛,認認真真道:「三年之內我會還給您的。」

  她那雙眼睛水盈盈的,他輕笑一聲:「可是利息呢,利息怎麼辦?」

  她愣住,似乎沒有想到利息這回事。但是利息是應該的,畢竟三年時間不短,她正色道:「您說得對。」轉而臉頰微紅,輕聲問他:「那……那利息是多少呢?」

  秦驍一副沉吟的模樣,低頭看著她,她羞紅了耳尖,請求道:「可不可以按銀行那個利率算?」

  這是把他當成放高利貸的了?

  他勾了勾唇:「不行哦。」

  她聯想到他的惡劣,臉色白了白:「那……那是多少?」

  見他伸手,她嚇得後退一步。他低笑威脅道:「不許動,不然翻十倍。」

  她呆住,十……十倍?

  她是借了一個無底洞嗎?

  他靠過來的時候身上帶著淡淡的菸草味,熟悉卻又出乎意料地淡。他不喜歡抽菸了嗎?

  她有點兒害怕,最後還是沒忍住別開了臉。想到十倍,又覺得心灰意冷。

  他輕輕握住她的長髮,炎熱的夏,她髮絲微涼,柔.軟得不可思議。他心底有東西蠢蠢欲動:「利息我要這個。」

  她睜大眼睛,用看變.態的眼神看他。

  他哼道:「想還利息還是和我去剪頭髮。」

  這個好選,包包里五十二塊錢替她做了決定,秦驍這男人愛好很獨特,她驚怯開口:「剪……剪頭髮。」

  她又氣又怕的模樣讓他忍不住笑。

  怎麼就……這麼軟呢?

  她要是硬氣一點……算了想像不出來,他能不對她動手動腳已經是最後的克制。

  清娛內部就有造型師,她緊緊拉著背包帶子。看著前面男人頎長的背影,越想越怕。她小時候家裡特別窮,外婆就會去賣頭髮,往往每次一頭長髮都會變成男孩子一樣的平頭。

  但是外婆不讓她剪,她摸摸蘇菱的頭:「你乖,你頭髮太細又軟,人家不要。」

  後來她才知道外婆是瞎說的,也是疼她的表現。

  蘇菱喊他:「秦驍。」

  他回頭。

  她倒也不是害怕變成平頭,她怕成為「平頭」沒人願意讓她演戲,這樣錢還不上,永無止境。

  「可不可以換個條件。」

  他笑得壞:「成。」

  她初初露出喜意,他上前一步:「吻我一下?」

  她憋紅了臉,然後低頭:「我要去剪頭髮。」

  秦驍被她萌死了。

  全然忘了人家多嫌棄他。

  蘇菱坐上那個椅子的時候,跟坐上電椅一樣惶恐。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欠誰都不能欠他。

  造型師很恭敬:「秦少,怎麼剪?」

  秦驍說:「剪到這裡,劉海平一點。」秦驍完全是直男審美,蘇菱原本是碎碎的劉海,看著很柔美。造型師想笑,然而憋住了。

  他過去給惶恐的少女剪頭髮。

  造型師效率很高,他剪得很快,原本蘇菱及腰的長髮最後到了肩膀往下一點。劉海成了標準齊劉海。

  造型師原本以為不怎麼樣,結果蘇菱剪完更乖更萌。

  給他打下手的助理小姐都想去捏人家臉了。

  蘇菱自小審美有偏差,她只大致知道什麼叫好看,但是程度認知不清。因此一直不知道自己和唐薇薇鄭小雅這類人的顏值區別。

  她回頭望秦驍,秦驍卻別過了臉。

  很醜嗎?她樂觀地想,沒關係的,好歹不是「平頭」。

  她站起來,背上包包,問債主秦少:「我可以走了嗎?」

  她好想走呀。

  秦少始終不看她:「走吧。」

  蘇菱跟在他身後出去。

  清娛底樓很空曠,由於是明星大咖聚集地,安保措施做得很好。

  他們要轉角的時候,蘇菱還在算她三年怎麼賺夠五十八萬。

  結果猛然被人扯進了懷抱。

  她下意識就要掙扎,他抱得死緊:「求你別動了成不成,就抱一下,你想要老子的命嗎?」他.媽的忍不住啊,忍得太辛苦了。

  這才是真正從頭髮絲開始都在勾.引他。

  她嚇死了,一點都不配合:「秦驍,你放開我。」

  他捨不得撒手,瞎哄人家:「抱一分鐘,噢不十秒減十萬行不行?」

  她氣紅了眼睛,他怎麼還是那個德性!又霸道又無恥。

  她下了狠力氣,一腳踩他腳上,他痛得吸氣,然而只是把下巴擱她頸窩,離她更近。少女的發香清幽,像五月的梔子,他有種要醉溺在她身上的錯覺。

  秦驍簡直快瘋了,媽的他想了一個多月了!

  蘇菱掙不開,又氣又羞,眼眶紅了。

  他覺察不對勁,連忙鬆開她,才看見她泛紅的眼眶。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混帳:「別哭啊,蘇菱,你哭什麼?」

  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秦驍沒有哄過人,他說:「是我混帳行不行?」

  「不用你還錢,之前都是逗你的。」

  「你不是踩了我一下嗎?你高興的話再打一下成不?」

  她抿唇,不讓他看見自己通紅的眼,逕自往清娛的門口走。對於他而言可能只是無關緊要的遊戲,對她來說卻是死死把她往前世那條路上逼。

  秦驍追出去,看她坐上計程車走了。

  他煩躁地鬆了松領帶。

  這他.媽怎麼哄,她那副嬌軟的樣子,他忍得住才有鬼。

  秦驍回到辦公室,想起他剛剛看見的那雙望著屏幕渴望的眼睛,拿出手機給賀沁打電話:「之前那場戲開始拍了嗎?」

  賀沁秒懂:「《十二年風.塵》?」

  「嗯。」

  「沒有的,導演給我說,原本是計劃明年二月開拍。」

  秦驍:「這個月就拍。」

  賀沁不懂他要做什麼,但是服從是她的工作:「好的,我聯繫一下那個導演。」

  秦驍掛了電話,看見桌上還端端正正擺著那隻粉色兔子。

  他拿起來,輕輕嘖了一聲。他記起她老實認真地說它不值錢的模樣。

  問那兔子:「有點良心行不行?」

  兔子不會回答,軟趴趴的耳朵耷拉著。他回味那具又軟又香的嬌.軀在他懷裡的感覺,笑著扯了扯它耳朵:「我輸了,我無恥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