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以後,蘇語凝輾轉反側,到底還是如約來了羅衣巷。閱讀
名字風雅,可原本這是一處最為嘈雜的所在,如今竟然靜得怕人,她驚疑不定,但仍舊走了進去。
最裡間是一樁雅致的屋舍,門口有兩個侍衛,見她來了,將她帶向了裡間,蘇語凝四下打量,裡間竟都是大大小小,不知名的鳥,都立在一旁的架子上,瞪著溜圓的眼睛看她。
她莫名有些恐懼,卻見門被人緩緩推開,雲深一步步踏了出來,肌膚比女子還要瑩潤,他對著蘇語凝一笑:「王妃來了?快請入座。」
蘇語凝詫異地看他隨意坐在石凳上,後頭的鳥似乎受了驚嚇一般,卻都不敢動彈,她這才發現,架子上的鳥都被用極細的鎖鏈拴住,根本動彈不得。
這般駭突而惶恐的場面,蘇語凝壓根不敢動彈,他瞧出了端倪,微微一笑:「無礙,咱們到裡間說吧。」
「不必了。」蘇語凝戰戰兢兢,這樣的院子,裡間就是儲著一條巨蟒她也不會疑惑:「您若是有事,現下說就是了。」
雲深也不在意,點頭道:「好,王妃是個直白的人,那我便不兜圈子了,王妃可想從那死人堆里光明正大地逃出來?」
她一時不語,心緒萬千,雲深繼續道:「我不僅能讓你走出來,並且還能讓你改頭換面,有機會報仇雪恨。」
蘇語凝眸光一動:「這話是何意?」
「就是說,我會幫你鋪路,你若是爭氣,就能重新與蘇菱抗衡。」雲深的嗓音清冷,卻偏偏有一種別樣的誘哄意味:「如何?」
「為何要幫我?眼下我沒有……」
「我見不得雲霆好過。」
他極為直白,話中透著一股子肅穆的殺氣,蘇語凝被這等氣魄震懾,低低道:「謝景正在想法子挾持蘇菱,您不如……」
「窮途末路的蠢貨,我不感興趣。」雲深突然伸手,一隻鳥從架子上飛到了他手上,他伸出細長的手指撫摸,而後抬頭道:「你若是想好了,便來知會我一聲,不過可要快些,說不準什麼時候,他們就會對你動手了。」
蘇語凝如鯁在喉,匆匆點了點頭,而後離開了此處。
一個弱冠少年從裡間走出,面色蒼白:「主子,為何非要選她?」
雲深霍然起身,一步步越過他,朝裡間行去,在門口處突然停下,淡淡道:「我不是說過,不能讓雲霆好過……」
這廂,因著郎中的建議,雲霆將蘇菱送到了產業之下的一處莊子,那裡有一池藥湯,最適宜讓蘇菱養病。
「菱兒。」
馬車之上,雲霆握緊了她的手,柔聲道:「近日動亂不已,你在莊子上安心修養,每日結束政事以後,孤都會來尋你。」
她有些愧疚地道:「殿下,都是菱兒拖累你了。」
「你是孤最為珍愛的人,如何能是拖累?」雲霆一面絮絮道:「孤將燕生幾人留給你,他們會保護你的安全,白芍和白蘭也跟來了,再有,若是你吃不慣莊子上的飯食,孤可以……」
「殿下。」蘇菱忍俊不禁:「您這樣,與菱兒娘家的乳母沒什麼兩樣了。」
他一怔,隨後捏了捏蘇菱的粉頰,故作嚴肅:「竟敢這般說孤,看孤如何整治你。」
蘇菱一面躲閃,最後直直撲進他懷中,一路歡聲笑語到了莊子上,雲霆將她送進院中,安置好了一切,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她深吸了一口氣:「到底是外頭,心情都通暢了不少。」
白芍替她料理了一番,而後伺候她進去泡了藥湯,再換了身質地輕軟的衣衫,蘇菱無比舒暢,坐在院中看風景,兩隻腳晃晃蕩盪,像是未嫁時一般。
她正在晃蕩著,卻突然聽見遠處傳來一陣蕭聲,一個恍若謫仙一般的男子飄然而至,人稱得上是公子如玉,可衣衫上繡的竟然是仙鶴,一般都會繡在喪服之上,這可是尋常人避諱不已的。
男子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緩緩停在了門口,對她一笑:「姑娘,貧道有禮了。」
燕生橫在他面前,冷聲道:「這是貴人,不是你能隨意搭話的,立刻離開此處!」
他笑容不改:「貧道並無越矩,不過是看姑娘面善,想贈她兩句話罷了。」
「登徒子。」白蘭瞥了他一眼,而後低低對蘇菱道:「王妃,別信他的,您梳著合歡髻,他卻一口一個姑娘,再說了,哪有這般年輕的道士?」
蘇菱偏頭對她道:「說不準是來自別國,先不必這般。」說完對男子遙遙示意:「道長的好意小女子心領了,只是小女子已嫁做人婦,不宜與外人攀談。」
「在貧道看來,眾生皆是一般,只是眼拙,並未認出您是位夫人。」仔細看去,他眉心還有一顆小小的紅痣,給他增添了幾分悲天憫人的氣息,蘇菱一怔,而後擺手道:「多謝道長,小女子就不耽誤您了。」
說著便想回到屋中去,他突然開口道:「前世因今生果,夫人當真以為自己如今就能得償所願?」
她猛然頓住腳,燕生和另外兩個侍衛呵斥道:「胡言亂語,立刻離開!」
蘇菱卻叫住了二人,定定看向那男子,他一雙眼中似乎有著看不破的秘密,半晌,她開口道:「道長,請您入座。」
他卻緩緩一笑,並未走近,只是對蘇菱道:「不必,不過是想同夫人說兩句,若前世今生都是糾纏,夫人是不是該推想一番,這就是孽緣。」
「孽緣」二字在蘇菱心上重重一敲,她蹙眉道:「這是何意?」
男子卻面容平靜,一字一頓:「夫人,若是因著你,一人總是陷入危難之中,夫人有沒有想過,您便不該再留在他身邊,以往的教訓難道不能告誡您什麼嗎?」
她頓住,而後倒退了半步,強穩住心神:「道長的話小女子知道了,白蘭,送道長出去吧。」
他也不掙扎,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禮,款款踏出門去。
蘇菱卻僵在原地,那話一直在她耳邊盤旋,她從未想過,雲霆的災禍,有可能都是她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