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霆面上始終陰雲密布,他原本應該替蘇菱再次殺了謝景這個畜生的,可寧景琰的話卻令他遲疑,他不想讓蘇菱以為他是個殺人如麻的劊子手,前世便是這般,才叫蘇菱疏遠他的……
一面想著,一面下了台階,疾風驟起,他突然瞧見前頭有個無比熟悉的身影,仔細望去,果真是蘇菱。
她穿著一身水紅色的錦裙,嬌而不妖,更襯出了眉目的秀美端正,雲霆心口一痛,這是他傾盡一生都想守護的女子,可她應當是來詰問自己為何不替她報仇的……
蘇菱一步步走上前去,停在他面前,雲霆這才看清她手裡拿著一個披風,嬌柔一笑,將披風搭在他肩上:「殿下,咱們回家吧。」
他身子一僵,猶豫道:「你……」蘇菱略略蹙眉,故意沉下臉來道:「殿下,此處風大,您難道不怕凍壞了身子?」見雲霆有些發怔,於是輕輕一笑:「菱兒親自熬了雞湯,咱們回去吧。」
雲霆低低道:「菱兒,你難道不怪孤?」
「怪殿下什麼?」她眼神不閃不避:「是怪您沒告訴菱兒設計謝景的事,還是怪您沒替菱兒殺了他?」
「你……」他有些驚詫:「你為何……」
蘇菱替他理著衣襟,眼眸純淨:「殿下,菱兒相信您,無論您做什麼,都是為著菱兒,如今他也伏法了,咱們回去吧。」
漫天長風之中,蘇菱與雲霆攜手,漸漸走出了正陽門……
午後,皇帝召來大理寺卿,正要交代如何料理謝景,卻見全盛有些慌張地跑了進來:「陛下,謝侯身去了!」
「什麼?」皇帝震驚不已:「方才不是還好好的,怎的突然就……」
「誰說不是呢,可從宮裡出去以後,謝侯就吐了血,到府里不過半日就昏厥了,不省人事,只留下了這個……」
全盛將一塊錦帕呈上去,皇帝親手接過,展開後赫然發現上頭竟是滿篇血字,其餘都已不甚清楚,只是懇求他讓謝景留下來,替他辦喪事。
沉默許久,大理寺卿輕喚道:「陛下,陛下?那謝景……」
皇帝抬起眸子,遲疑片刻,揮了揮手:「罷了,你且先退下吧。」
一面吩咐全盛道:「去天牢里將謝景帶出來,讓他辦完了謝侯的喪儀,再將他抓回來。」
「是,陛下……」
謝家畢竟是世家,謝侯在王城也有些人脈,是以雖然出了這樣的事,但來弔唁的人還是不少,謝景穿著喪服立在堂下,垂頭斂目,對眾人的目光視而不見,仿佛當真是傷心至極。
原本眾人都以為東宮不會有人出席,卻沒想到雲霆竟帶著蘇菱一同來到了謝家,謝景看著眼前的二人,眸中閃過一絲冷厲之色,而後拱手道:「謝景多謝殿下和王妃不計前嫌,特地來弔唁家父。」
雲霆不語,蘇菱替他開口道:「並非不計前嫌,而是因為謝侯是國之棟樑,替澧朝做過許多貢獻,而殿下是代表陛下前來的。」
「這又……」
「意思是於私而言,東宮永遠不會諒解你。」雲霆淡淡開口,侍從拿過一柱香,他接過來,插在香爐之中,而後對謝景道:「謝公子可有空閒?咱們到後堂說兩句。」
謝景遲疑道:「殿下,家父新喪,謝景只怕是走不開,您若是有事,不妨下次再說。」
「孤不是在同你商議。」
雲霆面色分外堅毅:「謝公子,孤只有一句話要說。」
話說到這個份上,謝景也不能再推脫,只得同他一道去了後堂,甫一入內,雲霆便狠狠給了他胸口一拳,謝景倒退幾步,胸口一陣生疼:「殿下……你……」
「孤給你謝家留了臉面,但孤不能看你意圖挾持王妃以後,還好模好樣地站在這裡。」
最後瞥了他一眼,雲霆嗓音冷清道:「謝景,你別以為自己可以躲在謝府一輩子,等謝侯的喪事過後,孤會親自去尋父皇,請求他將你押回天牢。」
說完便扶袖而去,謝景撐不住一般倚在門口,恨聲道:「雲霆!蘇菱!你們二人等死吧!即便是死,我也要讓你二人陪葬!」
謝景撐著出了門,胸口一陣陣劇痛,侍從上前道:「少爺,有人來尋你了……」
「滾!」他沒好氣地道:「憑她是誰,都別來煩本少爺。」
「可……她說是淳于王爺府上的廚娘……」
一聽到淳于成,謝景就明白了過來,再不耐也只得強忍著,如今他父親死了,能幫著他的也就只有蘇語凝了。
侍從將人引到了後堂,謝景定睛一看,果然是蘇語凝,她穿著廚娘的衣衫,不施脂粉,倒還有些與以往相似的風情。
「謝公子,您為何不肯聽妾身的勸告?」
她上來便責問:「好好的境況,竟變作了這般。」
「你的勸告?你何時勸告本少爺了?」他詫異道:「叫人給你遞了信,你卻沒有回應,你勸告了什麼?」
蘇語凝不解:「可妾身分明叫廚娘勸阻您了。」
「那廚娘何在?」
「今日未到府中……」
一番對話下來,二人也就明白了過來,謝景恨聲道:「好!真是好,算無遺漏!」
蘇語凝蹙眉,輕聲道:「如今已經這般了,就借著喪事再拖些時日,若陛下召您前去,您便裝作沉痛萬分的模樣,拖延多久是多久。」
「他們不會得意多久了。」謝景咬牙道:「就算是拼了命去,我也不會叫蘇菱那劍人好過!」
她嘆了口氣,仿佛很是心疼一般:「謝公子,謝郎,您何必呢……若是妾身有法子,既能叫蘇菱受懲罰,又能叫您全身而退呢?」
謝景將信將疑:「什麼法子?」
「這個到時候再同您說。」她神秘一笑:「公子不必焦急,妾身與蘇菱也是不死不休,絕不會輕易放過她的,如今公子要做的,就是幫妾身從那巷子裡逃出來,這樣妾身才能好好幫助您。」
他思量半晌,終於點頭道:「好,你且說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