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冥月被金銀匠留在身邊學藝,已兩年有餘,當時,他是家裡遭難,被爹娘使家裡下人偷送出來,「寄養」在了這連名字都沒有,幾近與世隔絕的小鎮上的,金銀匠一直待他很好,把他當自己孩子般的照料,但……卻終究是個沒當過爹的粗人,大多時候,都只是覺得,能讓他吃飽穿暖,學到將來能夠謀生的手藝,就是足足夠了,極少關心他心裡的想法,像柳輕心這樣的,跟他親近,陪他說話的時候,就更是少之又少。

  「謝謝乾娘!」

  聽柳輕心跟自己提起金銀匠,冥月的臉色驀地一紅,這才是想起,自己留在了這裡吃飯,金銀匠在鋪子裡,一準兒還是在餓著肚子的,「冥月回去了,一定跟師父告訴乾娘待冥月的好!」

  「吃罷,多吃點兒。」

  經過幾天的調養,柳輕心的身子已經好了許多,由低血糖引起的頭暈情況,也比以前少了許多,她笑著揉了揉冥月的頭,動手幫他又夾了些菜到碗裡,就把目光移向了那隻裝了奇怪蠍子的竹筒。

  蠍子是冬眠的動物,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習性方面,也是喜歡岩石縫隙這樣的處所,而良醫坊的鋪面,卻是十成十的榫卯結構木建築,這蠍子,是從何而來,又是怎麼到了小寶的斗篷上的?

  而且,像這樣的一隻,毒性厲害的堪比毒蛇的蠍子,又是怎麼做到,在良醫坊里藏身,而未被婆子們發現的?

  這般想著,柳輕心便不自覺的仰起了頭來,看向了自己頭頂上的木製樓板。

  沒有縫隙。

  也沒有破損。

  可看這蠍子落下在小寶的斗篷上的位置,卻分明是從上面墜落的。

  這事兒。有些詭異和蹊蹺,柳輕心打算,把這事兒。寫信告訴翎鈞,跟他打聽一下。他有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情。

  冥月吃完了飯,又帶上了柳輕心讓廚娘幫他準備的食盒,就歡歡喜喜的出了門,直奔金家銀鋪的方向而去,給他的師父,金銀匠,送吃食回去了。

  良醫坊的屋頂上,一個乾瘦的像是只剩了皮包骨頭的男子。盯著冥月遠去的身影,眸子裡,露出了難以置信的光彩,這孩子沒死……這孩子被他飼養的毒蠍給蟄了,竟然沒死,這……這可是他活了二十年,當了十五年的殺手,還從來沒遇上過的!

  是這個孩子與眾不同,還是……屋子裡的那個,他連名字都不知叫什麼的女人。醫術太厲害?

  男子突然覺得,自己對那買主給付的三千兩銀子沒興趣了。

  他打算在這不知名的小鎮裡,買間屋子住下來。觀察一下那個被他的蠍子蟄了,還能活下來的孩子,還有……住在這間良醫坊里的,那個讓他生了興趣的女人,不得不承認,那女人,的確是漂亮的讓人驚艷,不然,他也不會一招失手。沒把自己養的毒蠍丟准到她的身上!

  幾日後,良醫坊東邊隔壁的車馬鋪子突然易主。一個長得乾瘦的少年盤下了那間鋪子之後,貼出了告示。轉行,賤價售賣車馬。

  姜嫂出門採買東西的時候,發現自家換了新鄰居,還打算換品類經營,便是習慣性的進里去打了個招呼。

  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

  跟四鄰搞好了關係,以後,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能互相有個幫襯,這一點,再親的遠親也比擬不了,姜嫂感念柳輕心的恩德,自然就會想著法兒的幫她打點完美這些事兒。

  「我是隔壁良醫坊家的下人,瞧著咱這兒像是新搬來的,不知……咱這以後,是打算做點兒什麼營生吶?」

  姜嫂笑著走進折價出售車馬的隔壁鋪子,見正在吩咐人搬挪東西的新掌柜是個自己從沒見過的外鄉人,忙客氣的衝著他點了點頭,同他說起了話來,「閣下是掌柜,還是掌柜家裡的……」

  「我就是掌柜。」

  乾瘦男子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和陰森,讓尋常人聽著,本能的就會覺得毛骨悚然。

  他抬頭,打量了一下姜嫂,臉上的表情像是僵硬著般的動都沒動一下,見姜嫂竟是一如既往的衝著他笑,而不是跟尋常人般的露出畏懼和驚恐來,本能的擰了下眉,明知故問的又試探了她一句,「你是隔壁家的下人?你家,是做什麼生意的?」

  「掌柜的真是年輕有為,跟我家老爺一樣的少年得志呢!」

  姜嫂是跟在老將軍夫人身邊長大的人,從小兒長在西北,鐵血戎馬,刀劈活人都見過的主兒,怎可能被這只是瞧起來陰森的男子嚇到?

  知道他是明知故問,也只是不動聲色的勾唇一笑,又客氣的回了他一句,「我家老爺和夫人是開醫坊的,做的是治病救人的積德事情。」

  「聽你這意思,你家老爺和夫人,都是大夫。」

  雖之前就已經從旁人那裡打聽到,柳輕心是個剛生過了孩子的婦人,但幾日前的驚鴻一瞥,卻是讓乾瘦男子覺得,這事兒,有些不那麼值得當真,如今,聽姜嫂說,他們家裡還是有一個老爺的,一種不由自主,確切的說,是自己也未發覺的嫉妒,便是在心裡瀰漫了開來,「我是做皮料生意的,偶爾,手裡也會有些從獵戶們那裡買來的稀有草藥,你們家……是開醫坊的,以後,說不準還能跟我這裡,有些生意的往來。」

  「那敢情好,一會兒我回去了家裡,就跟夫人報這喜去!」

  已經搭上了話,大約知道了人家是要做什麼生意的,姜嫂這只是下人身份的,也就等於是完成了自己的本分了,笑著又跟乾瘦男子問了一句,就準備回去跟柳輕心告訴,「掌柜的打算,咱這鋪子,什麼時候開張吶?」

  「得一陣子,不急,你家鋪子不是也還沒開張麼。」

  乾瘦男子說起話來,完全沒有音調,平鋪直敘的讓人只是聽著,就覺得壓抑,他大抵是也發現了這樣不好,稍稍擰了下眉,費力的想在自己臉上擠出一個笑容來給姜嫂,表示一下客氣,卻是費了半天工夫,也沒能成功,只得悻然作罷,「我這裡,也還得不少時候,以前的東西,得處理賤賣掉,貨物,也得去採購才行。」

  出來了乾瘦男子的鋪子,姜嫂本能的跺了跺腳,這大冷天的,跟這麼一個比冰塊兒還冷的人說話,真是要命,嘖,那麼空蕩蕩的一間屋子,連個火盆都不點,那人……是使冰雕出來的,完全都不會覺得冷麼!

  目送走了姜嫂,乾瘦男子便擰著眉頭迴轉了身來,看向了已經停下了手裡營生,正在看著他的幾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怎麼都停下了?」

  幾個少年互相換了下眼神,確定彼此所想,都是一樣,才推出他們之中的,年紀相對大些的一個少年出來,讓他來跟乾瘦男子說話。

  「啟,啟稟尊上,剛才……剛才尊上的樣子有,有些奇怪……」

  這被眾人推出來的少年,明顯是跟其他人一樣,都對這乾瘦男子畏懼滿滿,見他用毫無光彩的目光看著自己,當時就嚇得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匍伏著身子,全身發抖的應答起了他的話來,「我,我們幾個是擔,擔心尊上的,的身體情,情況是,是不是有,有什麼不好了……」

  「我很好,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睨了一眼全身發抖的少年,乾瘦男子稍稍擰了下眉,便轉身往後院的方向走去,「以後,在人前的時候,要叫我掌柜,沒人的時候,再叫尊上。」

  目送著乾瘦男子的背影消失在了通往後院的木門之後,幾個少年都傻了眼般的看了看下彼此,然後,慢慢的,慢慢的吞咽了一口唾沫……他們的尊上,在來了這座小鎮之後,就變得有些奇怪了……推掉了事主給的生意不說,還突然說要開間鋪子,當然,這開鋪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重點是,對,重點是,他還變得喜歡跟人說話了!

  以前時候,他可是從來都不屑於回答他們問題,即便是回答,也都從來不會超過五個字的!

  這……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從前面鋪子,走回後邊院子的乾瘦男子,在院子裡慢慢的停下了腳步,微微轉頭,看往了隔壁家的良醫坊方向。

  兩家院子之間,有一道三米高的院牆,站在院子裡的地面上,是看不到那邊情況的,但,視野可以被東西阻隔,聲音,卻是不能,他聽到隔壁院子裡,柳輕心跟姜嫂說話的聲音,銀鈴般的美妙,仿佛,比二十年陳釀的美酒,還要醇香。

  「夫人,咱家隔壁的車馬鋪子盤出去了,新來的掌柜想換旁的生意做,打算把原來鋪子裡的那些車馬,都折價賣掉,你看,咱需不需要趁著價錢便宜,買一輛回來?」

  姜嫂一邊從柳輕心的手裡接過了藥搗子,一邊跟她說起了外邊的事兒來,「奴婢瞧著,那些馬車裡面,有好些,都還是九成新的呢,合適的很!」(未完待續)

  ps:還昨天欠的一章債,繼續碼字去了~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