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語嫣一步進了屋子,孛兒只斤氏稍稍滯愣了一下。
屋子的一角,堆雜物似的丟了七個人,看樣子,都是被隨手打暈的,連捆綁都欠奉,火塘旁溫著粥,一個樣貌普通的女子,正行至桌邊,看樣子,是打算來迎她。
「姑娘是……」
孛兒只斤氏打量了一下柳輕心,又抬眼看了看沐睿應在的方向,見床邊擺著一個放了被子的小榻,便有些不好確定柳輕心的身份了。
她原本覺得,柳輕心該是翎鈞安排在這裡的人,可瞧這小榻擺放的位置,又有些不太好確定了。
半夜三更,這般親密的距離,萬一,是他家兒子的心上人呢?
這姑娘,雖長得普通了些,出身,可能也不是太好,但只要是她的睿兒喜歡,她便一準兒給他成全,絕不像隆慶皇帝和李氏那兩個老糊塗般的,為了些莫名其妙的執念,給自己兒子為難!
「這是多次救睿兒性命的夫人,娘,你可莫要失禮!」
未及柳輕心應答,沐睿便先她一步給了孛兒只斤氏回話。
孛兒只斤氏與翎鈞的母妃李氏交好,如今,那李氏又受召在「病重」的隆慶皇帝身邊伺候,且不說,她會不會跟隆慶皇帝沆瀣一氣,單只是有可能被隆慶皇帝脅迫或不慎說漏嘴,便是……
他寧可跟自己娘親撒謊,也絕不讓任何有導致柳輕心遇險的可能存在!
「原來是夫人。」
「這些年,多謝夫人關照我家睿兒了。」
聽沐睿說,站在她面前的這位姑娘,是沐昌祚跟她提到的那位,曾救過沐睿十七次命的夫人,孛兒只斤氏不禁一愣。
這姑娘,看起來也太年輕了吧?
瞧這骨架,怕是連沐睿大都沒有,這……這是如何保養的?
看來回頭,得跟沐睿好好打聽一下,看人家有沒有什麼喜好,待相處好了,才好開口跟人家問詢這說是神奇都不為過的護養妙方!
「關照倒也說不上,只是與阿睿聊的投機。」
聽沐睿這麼跟來人介紹自己,柳輕心也未露猶疑,她笑著往旁邊讓了半步,給孛兒只斤氏騰出道路,便於她行至沐睿床邊。
「下午時,有些兇險,這會兒,已經沒什麼事兒了。」
「只要別再動氣,不起燒,安心養些時候,便能恢復如初。」
緩步行至床邊,柳輕心便見到了盯著沐睿床頭白瓷小瓶雙眼冒光的孛兒只斤氏和可憐巴巴看著她的沐睿。
「之前,本已經沒事了的,也不知是什麼人胡鬧,搶了我給阿睿做的藥當糖吃,給他惹得急火攻心,燒得皮子都變了顏色。」
「還好這邊留了信鷹,及時跟我通傳,不然,便是僥倖留得住性命,也得燒成個傻子!」
柳輕心的話,說的半真半假,卻聽得孛兒只斤氏羞愧的連頸子都紅了。
她尚不知徐維康也搶了沐睿糖果,自當柳輕心說的這「不知什麼人」,是為了哄她開心,使拙劣藉口明搶了沐睿白瓷小瓶的沐昌祚。
「這些……都是藥麼?」
孛兒只斤氏沒臉承認,自己也是「強盜」之一,只尷尬的輕咳了一下,指著沐睿床頭的白瓷小瓶,跟柳輕心問道。
「都是一樣的。」
「阿睿和翎鈞都吃不得苦味兒,我便使了些西南產的藥材,把它做成了甜的。」
柳輕心站在與孛兒只斤氏背後半步的位置,面色不變的朝沐睿擠了擠眼睛,繼續往下編謊,「這些年,他們都過得不甚如意,難免會多些心思鬱結,這藥能幫他們平復心境,不至狂躁易怒,傷人害己。」
「只是一些藥材,需自西域行商手裡購買,炮製也不容易,每月能做出來的,只堪堪夠五人使用,少有節餘。」
「這次,阿睿傷的厲害,我便跟其他幾個需要用藥的人商議,給他多勻了幾瓶出來,不曾想,竟會被人當糖果搶了去。」
說到這裡,柳輕心稍稍停頓了一下,緩步上前,給沐睿又掩了掩薄被,「說來,興許也怪不得旁人,他們兩個,都是愛胡鬧的性子,總愛把這藥戲稱為糖,那搶奪的人,八成兒只是誤會了。」
其實,柳輕心編的這謊話,也不是全無依據。
糖,確實能令人心情愉悅,對心思鬱結的人,的確不乏好處。
只不過,做這些糖的材料,並沒像她說的那麼珍貴稀有,柳輕心給幾人限量,只是怕他們吃壞了牙齒。
「娘,你怎麼這時候來了?」
「昨日,沒回城裡麼?」
感激的看了柳輕心一眼,謝她幫自己保住了剩下的糖果,沐睿便把目光轉向了孛兒只斤氏,不解的跟她問詢。
「回了。」
「府里的事,也處置了一些。」
孛兒只斤氏有些尷尬的在沐睿床邊坐下,伸手,碰了碰他的額頭。
不燙。
這大半夜都沒再起燒,看來,是不會有什麼大礙了。
「戌時末的時候,有城外莊子的下人使鴿子送了信回府,道是沐昌世的人,像是有些蠢蠢欲動。」
「我不放心你,可城門又已經關了,只好等他們換防的時候,偷偷翻牆出來。」
翻牆。
旁人翻牆,翻的都是府宅院牆,孛兒只斤氏翻的,卻是城牆……
「我這裡有翎鈞關照,沒什麼要緊。」
「待開了城門,你就回去吧,娘。」
聽孛兒只斤氏是擔心他安危,趁換防時,翻城牆出來的,沐睿不禁一笑,「你是黔國公的夫人,這般胡鬧,會落人話柄的。」
「你父親本想遣暗兵出來,被我阻了。」
「如今,陛下病重,各方都虎視眈眈,鈞兒那裡,定比你這裡危急,倘把暗兵遣來城外,有人對他發難,怕來不及回返救急。」
孛兒只斤氏嘆了口氣,低頭跟沐睿解釋,生怕沐睿跟她置氣,「你如今重傷在身,府里又沒遣護衛過來,沐昌世便是想對你不利,也不會大張旗鼓,惹人非議,且……鈞兒做事,一向細心,怎也不至於,讓你遇了危險……」
說罷,孛兒只斤氏稍稍停頓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柳輕心和語嫣,抿緊了唇瓣,「只是,我做夢都沒想到,他竟會把自己最大的倚仗,給你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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