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祖和魏國公府,都參與其中了,是麼?」
翎鈞沉吟片刻,雖極不情願,卻也依然咬著後槽牙,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Google搜索】」
他自幼崇拜成祖,一直當他是除了太祖皇帝之外,最偉大的帝王,可如今……
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竭盡所能,也成全不了自己的所求,而是自己一直以來的信仰,突然因為重疊了自己最厭惡的惡毒,而轟然倒塌。
「如果我說,倘你站在成祖昔年位置,也會如他一般抉擇,你信麼?」
「而且,那事兒,他也未必是主使,更多可能,是只置身事外的冷眼旁觀,然後坐收漁利,你會不會覺得,我知道的有點兒太多了?」
柳輕心深深地吸了口氣,最終決定,跟翎鈞把自己的所知合盤托出。
她終究捨不得瞧他難過抑鬱。
一塊點心渣,掉在了翎鈞的肩上。Πéw
翎鈞擰了下眉,嫌惡的用手掃掉那點心渣,抬頭,看向了倚坐在房樑上的顧落塵。
這混蛋,總喜歡用這種討厭方式,來跟他表現自己存在,從初識到現在,好幾年了,任他好話賴話說盡,也沒半點要改的意思。
「下來吃糖。」
抬頭,看了一眼在房樑上晃腿的顧落塵,柳輕心笑著從袖袋裡拿出了一瓶糖果,放在了書案上。
她早就知道顧落塵在,只不過,並不當他是外人,也就沒刻意迴避什麼。
顧落塵一言不發的翻身落地,拿了糖果在手的同時,用天葬絲從餐桌旁邊拖了個圓凳過來,穩穩的坐了上去,安靜的像個等著聽娘親講故事的乖孩子。
「為何?」
瞪完了顧落塵,翎鈞便把目光重新落回了柳輕心身上,全不顧自己現在的樣子,並不比顧落塵少幼稚幾分,「我也要吃糖。」
「洗漱之後再吃。」
看了翎鈞一眼,見他一臉拿不到糖,誓不罷休模樣,柳輕心不禁嘆了口氣,從袖袋裡又摸了一瓶糖出來,放到了他的面前。
「高祖皇帝,是個鐵血帝王,大明江山,是他帶了效忠之人一寸寸打下來的。」
「而懿文太子,從小所受教育,皆是仁義道德,兄友弟恭,太祖皇帝的那些親信,雖明面上支持他,對他恭敬,但在心底里,卻並說不上對他有多少信服。」
「對一個帝王而言,藩王和武勛的效忠,是萬不可少的,畢竟,關係越走越近,人情越用越薄,若他登臨帝位,待有朝一日,太祖皇帝餘威耗盡,大明便又會是奪嫡的血雨腥風。」
若在旁的朝代,或者,歷經幾代傳承的大明,一個崇尚文治的帝王,未必不能給百姓帶來盛世,但對彼時的大明而言,懿文太子朱標卻生得有些生不逢時。
「所以,成祖便罔顧手足之情,佯裝未見了針對懿文太子的陰謀?」
聽柳輕心這麼說,翎鈞才覺得自己稍稍舒服了一些。
雖然,他非常厭惡用手足相殘的方式,來跟一些讓他不齒的力量妥協,但也不得不承認,有些時候,人在屋檐下,當低頭時且低頭。
而且,與一人之安好相比,太多時候,帝王將相,都會選江山社稷……他是個異類,卻不能強求所有人,都是異類……
只要不是以屈居女子裙下換來的社稷安好,他,其實也不是完全無法接受。
「我師父說,那事兒,極大可能,太祖皇帝也是知道的。」
「只不過,他在糾結斟酌之後,舍了自己最喜悅的兒子和孫子,舍了自己的半生英明,用最決絕的方式,讓最適合成為帝王,卻於情於理於法都無法立於廟堂的那個,背負了世間罵名,給大明換來了安泰。」
柳輕心稍稍停頓,努力回憶了一下,彼時她師父的猜測,對那褒貶參半的成祖皇帝,毫不猶豫的給出了自己的肯定,「從野史來看,成祖皇帝最敬愛的人,就是懿文太子,彼時,他應也是萬般無奈之下,才不得不接受了這個安排的。」
「你的意思是,給懿文太子下毒的人,是太祖皇帝?」
翎鈞的眉頭,又本能的擰緊了起來,還未來得及再做反應,就被一塊女子尾指大的點心渣彈在了眉心。
「女人說,你皺眉,不好看。」
顧落塵繼續低頭吃糖,對翎鈞的憤怒視而不見,「我娘說過,如果一個人總嫌你不好看,那很快,他就該不喜歡你了。」
「哪兒都有你!」
顧落塵的話,讓翎鈞本能的撂了臉子,但想了一下他說的,又覺得不無道理,忙伸了右手食指出來,用第二關節,蹭了蹭自己的眉心,轉向柳輕心,「娘子……」
「我師父猜測,對懿文太子下黑手的,是當時的二皇子朱樉,太祖皇帝應只是默認了這件事的發生,並於之後,沒對朱樉做出任何懲罰。」
「畢竟,依著野史記載,朱樉的封地盛產丹砂雞血,又斗石成風,宮史記載里,懿文太子亦無服食丹藥記錄,他自朱樉封地巡查歸來,就染了的所謂風寒,症狀與丹砂中毒的表症,幾乎一模一樣。」
對隆慶皇帝,柳輕心是心有怨怒的。
確切的說,在今日之前,在與翎鈞說起懿文太子之死前,她都從未想過,「狠心」這種事,是骨子裡帶的決絕。
但現在,想到了這一點,她卻是突然有些怕了。
太祖皇帝朱元璋與皇后馬氏的感情,不可謂不深,這是連許多戲文里,都有傳唱的。
可縱有這樣的……也依然阻止不了,他為了江山社稷,對他們二人的嫡長子……
「茶隼。」
顧落塵突然出聲。
不帶一絲情感的聲音,讓久未聽過他這般說話的柳輕心微微一愣。
「屬下在。」
茶隼自屋粱夾角翻身落下,快步走至距離顧落塵五步遠的位置,對著他單膝跪地行禮。
「懿文太子之死。」
「朱樉結局。」
「燕王南伐。」
顧落塵稍稍想了一下,突然跟茶隼說了三個詞兒,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顯然,作為攝天門門主的顧落塵,是知曉這其中秘辛的,之前沒有說,只是單純的想把柳輕心的猜測,當成故事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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