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諸方攢動京畿亂

  隆慶皇帝的病危,讓整個朝堂,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無錯章節閱讀】

  一些原本就蠢蠢欲動的勢力,終是在沉寂了三五天之後,開始了他們認為有必要的動作。

  被招進皇宮去的御醫們,像是遭了上古蠻獸吞噬,自進了寢殿之後,就再也沒出來過,吃喝用度,都是由姜如松帶人送進拿出不說,連跟一張跟家裡人報平安的字條,都沒有一人送遞出來。

  這也更讓許多「有心人」,認定了隆慶皇帝命不久矣這猜測。

  若依尋常時候,宮裡的各位娘娘,定要打著探望的幌子,去為自己的母族探些消息出來。

  但這一次,隆慶皇帝只讓麥子公公,去喚了她尋常里,一個月也未必會臨幸一次的李妃,翎鈞的生母,到自己身邊陪伴,對其他妃子,包括他現如今的皇后陳氏在內,都毫無例外的,下了口諭不見。

  「娘娘,您真的不再去看看了麼?」

  「陛下病重不見外人,可您是他的皇后,他有什麼事兒,是不能跟您說的!」

  說話的,是個五十多歲的婆子,皇后陳氏的奶娘楊氏。

  瞧陳皇后自得了隆慶皇帝口諭,就當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她頓時便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在隆慶皇帝還是裕王的時候,陳氏就嫁給了他當續弦,「奈何」這許多年來,湯藥補品不要錢似的灌進肚子裡,娘家人更是恨不得把她的肚皮吹起來,也沒能讓她給隆慶皇帝生下一子半女。

  倘這回,隆慶皇帝就這麼不行了,又沒給她留下點兒什麼密詔之類的東西傍身,那新帝登基之時,恐怕,也就是她被迫殉葬之時了!

  因大皇子朱翎釴的母妃,隆慶皇帝的正牌嫡妻李妙兒死的早,陳皇后早些年,一直擔著教化朱翎釴的兼差,對他視若己出,直到後來,朱翎釴遭人攛掇,與德平伯府走動親近,疏遠了她,兩人才是慢慢的少了聯絡。

  她本是想著,只要隆慶皇帝不對她發難,無出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況且,將來朱翎釴登了帝位,便是為了往日的那點兒微薄情分,也不可能太薄待了她。

  不曾想,年前時候,隆慶皇帝的一道詔書,徹底的打碎了她安度晚年的希冀。

  對此,她抑鬱了幾日。

  但幾日之後,想明白了其中因由,她就放下了所有糾結,重又變回了那個讓所有人看不懂的陳皇后。

  「他不想見我,我去有何用?」

  「與其討那人嫌,讓李妃覺得,我是要跟她爭搶,何不乾脆就做個好人,給她和陛下這最後成全。」

  陳皇后沒有動。

  她的目光,依然停在自己手裡未繡完的女紅上。

  這世上,有很多事都不能強求。

  就像隆慶皇帝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她一個孩子這事兒。

  她是個聰明的女子,從被八台大轎,迎進王府,給當時還是裕王的隆慶皇帝做續弦的那天晚上,她的夫君酩酊大醉,連她的蓋頭都沒掀,就睡死了過去開始,她就明白,要想餘生過的不致艱難,就該不爭不搶,對凡事,都不可生太多期待。

  後宮妃嬪,大都一邊笑他無出,一邊嫉妒她獨得皇帝寵愛,不能生孩子,也未遭廢黜。

  她聽了只是笑笑,然後佯裝未聞。

  對御醫開給她的湯藥補品,她來者不拒,聽聞父親,使人來傳話責備教訓,她亦是過耳不入心。

  生孩子,是兩個人的事兒。

  讓一個嫁人多年,仍是完璧的女人有孕,那便是大羅神仙,也難做到,更何況,只是她這麼個尋常女人?

  呵,若她當真大了肚子,那才是件可怕事兒罷?

  莫說她如今的日子無法繼續,便是她的母族,陳家,也休想再過一天安生日子了才是!

  「娘娘,你總這麼處事待人,可怎麼行呢!」

  「以前,有陛下縱著你,可往後……」

  對陳皇后這「扶不上牆」的德行,奶娘楊氏不禁擰起了眉頭。

  未病時,隆慶皇帝隔三差五,就會在陳皇后這裡歇下,按理說,她才是這皇宮裡,最得隆慶皇帝體貼喜悅的那人才是。

  可隆慶皇帝這怎麼一病,怎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莫名其妙,就親近起來那個人老珠黃,都人出身的下賤坯子!

  「不該問的,別問。」

  「不該知的,莫查。」

  「陛下做事,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陳皇后把未做完的女紅放在膝上,抬頭看向了一臉焦躁的楊氏,深深的吸了口氣。

  有些事兒,只能爛在她一個人的肚子裡,連楊氏,她也未提過半個字。

  這些年,她已與自己的奶娘,這本該與自己最親近的人,漸行漸遠了。

  若細究起來,她們二人,該是為此事,各擔半數責任。

  她對自己的奶娘,隱瞞了一些不可為外人所知的「秘密」。

  而作為陳家的家生子,楊氏,也在充當著陳家的喉舌,日復一日的,跟她傳達著,來自於陳家的焦慮。

  一個不能說,不想聽。

  一個想知道,說不停。

  「李妃做事穩重,陛下在病時仰仗她,也是情理之中。」

  「你若閒的慌,就幫我參詳參詳,該給三殿下送什麼大婚賀禮,才是妥當。」

  人,有所求,才易有所失,太迫切,才會乏冷靜。

  陳皇后知道,自她生為名門閨秀開始,就註定了,是要成為一些人的籌碼和手段的。

  她很慶幸,自己沒有像德平伯府出身的李妙兒那樣,因為深愛一個人,而失了所有,亦慶幸,那個她不愛,也不愛她的人,只想從她這裡得到安寧,且願意,為此付出一些無傷大雅的代價。

  說起來,他們二人的婚配,可以算得上是各取所需罷。

  誰都沒曾覺虧待,誰也未感遭委屈。

  「我的娘娘哎,您這是,您這是混了頭罷!」

  「三殿下的准王妃,在送嫁的路上,遭人劫了啊!」

  「您這會兒,還籌備的什麼大婚賀禮呦!」

  聽陳皇后說,要給翎鈞準備大婚賀禮,奶娘楊氏頓時便懵了。

  待回過神兒來,她忙伸手,摸了摸陳皇后的額頭,確認她沒有發燒,才是黑著臉,跟她教訓了起來,「現如今,最有望接任大位的,就是三殿下了,您這般觸他霉頭,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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