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唯盼心平莫憶昨

  適應借來的銀針,頗費了柳輕心一番工夫。【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但適應之後,她的動作,便行雲流水了起來。

  纏繞在盤月父親身上的大部分鎖鏈,都已被拆解下來,他的眸子,也隨著柳輕心的施針,而逐漸散了渾濁,生出了一絲明澈。

  「月兒。」

  盤月的父親,突然唇瓣噏合,又喚了一聲。

  鐺——

  隨著這聲呼喚,門口方向,驀地傳來了一聲金屬墜地的脆響。

  「父,父親……剛才,剛才……」

  盤月箭步上前,因身體失了平衡,而摔倒在地。

  但她卻像完全感覺不到疼一般,連滾帶爬的撲到了自己父親的面前,淚流滿面。

  她聽到了父親的呼喚。

  那已經數年都不曾聽聞的,讓她喜悅和溫暖的稱呼。

  「老先生,您能認出,這是什麼人麼?」

  盤月父親的反應,讓在場的眾人,皆露出了訝異神色,唯柳輕心面色未改,一如之前般淡定從容。

  她伸出右手,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盤月,跟眸子已露出了明澈之色的老人,又問了一句。

  你是大夫。

  治病救人之時,當做到山崩於前,亦面不改色。

  前世,她的師父,是這麼教訓她的,她,也一直將此教訓銘記於心。

  「月兒。」

  老人的目光,自盤月進了門來,就再也未從她身上挪開。

  聽到柳輕心跟他問詢,他毫不猶豫的給了她回答,語氣,也較之前,更多了幾分肯定。

  「她是您什麼人?」

  柳輕心繼續追問,並在追問的同時,給老人把起了脈。

  脈象沉穩有力。

  仿佛,盤月是他的信仰,是能支撐他保持清醒冷靜的靈丹妙藥。

  「乖女兒。」

  老人的唇角,不自覺的上揚。

  「好看。」

  顯然,他並沒有恢復完整意識,但饒是如此,他此時的表現,也足令在場的眾人喜出望外。

  只是幾根銀針下去,尚未服藥,就已能達到如此清醒,不,說句不好聽的,就算他服了藥,也只是能保持這樣的狀態,他們也知足!

  哪怕他不能再像以前般,為攝天門出力,但至少,至少能不用再被鎖鏈纏身,關到黑水牢里,才不給門裡造成損失了,不是麼?

  無論是作為他的老友,弟子,還是親人,都希望他的晚年,可以過的像個正常人,不,如果像個正常人,都是奢侈的話,能過的不用遭罪,或少遭罪,也是可以接受的!

  「老先生,您說,盤月是您的女兒,那您可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

  對待有精神疾病的人,必須要有絕對的耐心。

  若操之過急,通常會令已經有起色的病情,發生可怖逆轉。

  柳輕心對治療這種疾病,有不少經驗,所以,面對眾人催促的凝視,她依然語調不疾不徐,極好的把控著自己的情緒。

  「顧易。」

  老人眉頭微擰,像是在努力回憶。

  許久,才慢慢的說出了一個不甚確定的名字。

  「顧瀾吾妻。」

  「喜食蓮藕羹。」

  老人的後兩句話,顯然比自報名姓的時候,要肯定的多。

  但在說完這兩句話之後,他的臉上,卻露出了明顯的痛苦神色,情緒,也隨之激動起來。

  「老先生,您聞聞,這個香料,是不是盤月姐姐喜歡的味道。」

  見老人的情緒突然失了平穩,柳輕心忙從腰間的荷包里,取了一隻小瓶,打開,湊到了他的面前。

  雖然,適當的激動,有利於疏解普通人的壓抑情緒,但對已經有精神疾病的人來說,作用卻是截然相反。

  她不能讓老人好不容易平穩的情緒再生波瀾,不然,再欲使其恢復平穩,可就是難了。

  她有必要知道,為何在提到自己的妻子時,老人會變得激動起來,以及與他現在的病,有什麼關聯,但,不是現在。

  「月兒喜歡桃花味。」

  「這個,不是。」

  用崖香配置的藥粉,有效的緩解了老人的激動,同時,也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他把目光轉向已經哭成了淚人的盤月,突然,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像是全由本能的,「調侃」了盤月一句,「哭的真醜,嫁不出去,我跟何人騙酒喝?」

  「我買給父親喝!」

  「只要父親能好起來,想喝多少,月兒都買給父親喝!」

  顧易全憑本能說出的這句話,讓盤月哭得更厲害了。

  曾幾何時,顧易的這句調侃,總能引得她怒目而視,甚至,摔門離去。

  然時隔數年,這句調侃,卻是……

  如果可以,她願意天天聽自己的父親,使這句話對她擠兌調侃,哪怕,是更惡劣一些,也沒有關係,她不想再看著他被鎖鏈纏繞,像受困的野獸一樣哀嚎,就算是需要用她的命換,也不要緊,只要,只要給她剩下的時間,足夠給她的父親養老送終,就好。

  「老先生,您聞聞,這個香粉,是桃花味麼?」

  柳輕心有些後悔,沒提前跟盤月交待,不能說和做,會讓顧易激動的事。

  然事已至此,後悔又有何用?

  她決定,讓不能經受刺激的顧老先生先睡一覺,待她跟盤月交待好了,再了解些許與他情緒波動相關的「陳年舊事」,再繼續給他施治。

  吸入些許用曼陀羅炮製的香粉之後,顧易未及再說什麼,就沉沉的昏睡了過去,而柳輕心也趁著這個機會,拔掉了封住他穴位,讓他無法動作的數根銀針。

  「找處安靜住所,把老先生安置了。」

  「最好不要有,能引起他情緒波動的舊物。」

  柳輕心沒有回頭,自然也就不可能看到,一早兒就站在了門口,安靜的等著她的翎鈞。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對顧易接下來的治療,做出了安排,「飲食儘可能清淡,安神的香,我稍後幫你調配,在他徹底恢復之前,務必不能中斷。」

  「這瓶藥,幫他塗到皮膚潰爛的地方,塗之前,需先以煮沸後冷置的水清洗,再使酒擦拭。」

  「快則三五日,就能結痂,結痂處,不可抓撓。」

  「他的筋肉,已有萎縮徵兆,不可再給他上鎖鏈或關回黑水牢。」

  「我會調配藥粉,摻入他飲食,食用後,他會周身乏力,便是發瘋,也不可能比三歲的稚童,有更大的破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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