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欲贈把柄隻身談

  柳輕心的客氣,讓沈鴻雪如坐針氈。【Google搜索】

  雖說,關係越走越近,人情越用越薄,可有些事兒,當真臨到了眼前,那當事之人才能確切的感覺到,並不是所有事,都當如此。

  柳輕心的做法,並沒有錯。

  準確的說,是她這般做,遠較她以前時候的單純,更能討沈家人歡喜。

  但……一個被世俗逼迫到,不得不捨棄本心的柳輕心,真的,還能算是柳輕心麼?

  他不介意,她會變成什麼樣子,或已經變成了什麼樣子。

  他只是心疼。

  恨不能把自己剝皮抽筋,用血肉,去添滿她無奈的那種心疼。

  「苟且,固然難看,可相較於死的不明不白,終究,還是能少些不甘。」

  「藥材所需甚巨,哥哥還是早些給家裡寫信告訴,以防,採買不足,誤了治蝗。」

  柳輕心沒有回頭。

  深諳心理的她,只消聽沈鴻雪那細微的,急不可查的呼吸變化,便能明白,他此時的心思。

  她不可能給他回應,也不該給他回應,所以,便乾脆,裝作後知不覺,以防,再生「事端」,給沈鴻雪,留不該留的念想。

  「今日,我還應了德平伯府的嵐起公子夫婦小聚,恐無暇與大伯,父親和哥哥共用茶點,閒話家常。」

  「哥哥若覺無聊,可去城裡走走。」

  「城西的鋪子,我已使了人關照,倘還有什麼人,不長眼的跟家裡生意找麻煩,只管讓掌事的,往三皇子府去告訴便好。」

  前一日,剛有德平伯府的人來,給她遞了李嵐起夫婦的拜帖,她覺得婉拒不妥,就應承了下來。

  畢竟,世上無不透風之牆。

  若有她「厚此薄彼」態度,傳去德平伯李銘耳中,怕是,會給朱時澤和沐睿,惹不必要麻煩上身。

  這,可不是她和朱翎鈞喜聞樂見。

  沈鴻雪稍稍沉默了一下。

  片刻之後,才深深的吸了口氣,給了柳輕心回應。

  「這幾日,城裡有燈會。」

  「天,也不怎麼冷了,我去城裡的時候,帶上他一起,可好?」

  是人,總難免有利己「心思」。

  雖然,沈鴻雪的這「心思」,於柳輕心,並沒有什麼傷害。

  他只是需要一種寄託,或者說,某種用來哄自己開心的「虛榮」。

  他想將小寶當自己的孩子寵愛,雖然,他與小寶之間,僅有「微薄」的血緣聯繫。

  「小孩子,出去玩玩,總沒有害處。」

  「讓奶娘給他穿厚些,別過了寒氣。」

  有些事,可以看破,卻不能說破。

  柳輕心知道,沈鴻雪是抱了一種什麼樣的心思,跟自己提出這樣的訴求,亦清楚,倘自己拒絕,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

  她稍稍猶豫了一下。

  末了,終是答應了他的執拗。

  每個人,都會在一些特定的時候,鑽進某些特定的牛角尖,並誓不回頭。

  這時,若拼力拉扯規勸,只會使其更堅定想法,更無法冷靜思考,從而,釀下更多,更難以下咽的苦酒。

  這世上,唯有光陰,能改變一些事,平淡一些事。

  人力有窮時。

  這話,她師父於前世,多年之前,曾跟她說過。

  而且,小寶的身份,尚不便跟世人公開。

  她這當娘的,若只為一己之私,就剝奪了他出去玩耍的權利,整天把他圈在這得水軒里,讓眾人哄著捧著,未免有些自私。

  俗話說得好,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他生為男子,沒有開闊的眼界,總是對將來沒有利好。

  儘管,現在的他還有些小,無法讀書,所能長的眼界也有限,但走出門去,聽一聽,看一看,總是好過整日悶在一處。

  只不過,帶他出去的人,不能是三皇子府的人。

  不然,讓別有用心的人看了去,生了猜度之心,害人之意,便該於他的安全有虞了。

  可讓沈鴻雪帶他出去,就不會生這般麻煩。

  他是沈家人。

  她這准王妃的娘家人。

  但便是說破了天去,對翎鈞,也只能算是「外戚」。

  誰也不會信,翎鈞能膽子大的,將自己的嫡長子,交給個「外人」,帶出門去玩耍不是?

  聽柳輕心應下了自己的懇求,沈鴻雪不禁喜上眉梢。

  他半點兒都不介意,拿「舅舅」當「爹爹」來聽。

  全不覺得,將小寶這個「旁人的孩子」,當自己的孩子來喜愛,有丁點不妥。

  「我定帶他,在戌時末之前回來。」

  「放心,待出了門去,我定一刻也不把他離手。」

  燈會這種熱鬧地方,向最魚龍混雜。

  沈鴻雪在跟柳輕心提出,要帶小寶去燈會玩耍的時候,就已想好,要親自抱著他,而非將其交給奶娘。

  畢竟這種親近機會,並不會有很多,而且,也難持久。

  想來,待翎鈞傷愈,就該……

  這是他嫡嫡親的兒子,又是他心愛之人所生。

  當爹的,哪有不喜歡,自己所愛之人生的孩子的道理?

  親情這東西,與年紀無關,與地位,應也關係不大。

  都道是,皇家無情,豪門無親。

  說的是那些,不被帝王權貴所喜的女人,所生的孩子,會被當做那些,真正要被扶持上位之人的墊腳石,而非,人人都會被捨棄。

  儘管,從如今情勢來看,翎鈞的得寵,只是個意外,但運勢這種事情,總需要一些東西來作為支撐。

  比如,隆慶皇帝現在所剩的三個兒子裡,只有他是最合適的那個,而且,他的母妃,也算得上與隆慶皇帝,有不菲恩義。

  ……

  李嵐起夫婦如約而來。

  在簡單的客套之後,李嵐起便藉口,城外的莊子上,有急事需要處理,將段氏留下與柳輕心應對,自己則徑直從馬車上扯了一匹馬下來,告罪離去,並約定,待處置好了莊子上的瑣事,再來接段氏回去。

  在來德水軒之前,段氏也算是,做了些許功課,想了諸多,與柳輕心的談資。

  然待她真正與柳輕心面對面的說話時候,才是明白,自己之前做的那些功課,根本毫無價值。

  有備無患這種事,在面對真正的聰明人時,非但藏不下半分的拙,反會因為過於刻意,而令其生厭。

  「王妃可方便,跟奴家單獨聊聊?」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在有些事情上,段氏的果決,遠在李嵐起之上。

  往四下里瞧了一圈,將在正堂里伺候的人,盡數收於眼底,段氏深吸了口氣,扭頭,看向與她一桌之隔的柳輕心,放低姿態,跟她懇請出聲。

  「本妃跟夫人只是初見,應尚未熟稔到,有避人耳目之事,需要聊的。」

  「夫人想說什麼,只管說來便是。」

  發難,段氏是肯定不敢的。

  但為了給自己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柳輕心還是決定,跟她保持一些距離。

  李嵐起的這位夫人,可不簡單。

  想李嵐起能有今日地位,應至少有八成兒,是仰仗了她才是。

  俗話說得好,防人之心不可無。

  在燕京這虎狼盤踞之地,她還是打算,聽翎鈞一句勸,以期,小心駛得萬年船。

  「只是些難言之隱。」

  「讓旁人聽去,恐生是非,還望王妃成全。」

  聽柳輕心口氣,段氏便明白,她是在防著自己,怕自己出了門去,跟旁人瞎說,與她有什麼謀劃,以拼上名聲不顧,換將其與三皇子朱翎鈞拖拉下水。

  畢竟,在向朱翎鈞示好之前,德平伯府的確是有數年時間,都在竭力扶持大皇子朱翎釴,並多次,將朱翎鈞推上刀鋒火上,而未遂的。

  既然柳輕心想要一個保證保全,那她便給她。

  反正,於如今的他們而言,除此,已再無選擇。

  「聽聞,嵐起少爺,跟京城諸多名醫都關係不菲。」

  「怎就至於,連自己嫡妻的病,都治不了呢?」

  段氏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

  有她的這話打底,便是將來,她出了門去跟人瞎說,損的也只是她自己名聲,對柳輕心和翎鈞全無所傷。

  柳輕心稍稍猶豫了一下。

  最終還是決定,在對她進行些許試探。

  「說來不怕王妃笑話。」

  「奴家的夫君,之所以能跟燕京的諸多大夫關係匪淺,乃是因多年之前,他為了救奴家性命,不惜傾盡所有,對他們一一登門懇求所致。」

  李嵐起跟燕京的許多醫館走得親近,並不為許多人所知。

  所以,此時聽柳輕心突然提起這事兒,段氏的心裡便不禁更增了幾分惶恐。

  這位準王妃,果然不是尋常人物。

  今日,她無論如何,都得讓她接受自己的誠意,並相信,她和李嵐起是有價值為其所用的,並且,於她沒有半分危險。

  「原來是這樣。」

  柳輕心並不知道,李嵐起為何會跟燕京的許多醫館關係密切。

  但現在,聽段氏說起因由,她的心裡,便本能的對李嵐起生了幾分好感。

  這人雖是自以為是了些,做事也有些欠缺考量,可其對自己嫡妻的好,卻讓她忍不住心生感動。

  名門世家出生的少爺,哪個不是妻妾如雲,便是嫡妻死了,也不過需安生的等上三年,再續弦一位,襯得上自己身份的即可。

  有幾個捨得,傾盡所有,只為救一人性命?

  而且據她所知,這位段氏,母族早已衰落。

  根本算不上與李嵐起,這位德平伯府出身的嫡少爺門當戶對。

  雖多年前,她嫁給李嵐起的時候,該算是德平伯府高攀,然事過境遷,或者說,以德平伯府「人往高處走」的處世之道,這段氏,能活到現在,且未被李嵐起休棄,也當真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奇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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