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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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雙方都有所求,那便沒有什麼,是比「以物易物」更合理公平的了,王成賢這般想著,便一口答應下了李嵐起的「建議」,以根本不存在的「成本」,跟他討要起了好處。【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若事如嵐起所料,定不負舅舅今日辛勞。」

  李嵐起的話,說的頗有些模稜兩可。

  這是他一貫作風,可以說,是受德平伯府風氣影響所致,亦可以說是,他謹慎本性使然。

  「都是一家人,怎還把話說的這般生分了呢!」

  「舅舅這就著人,去幫你打聽!」

  得了李嵐起這模稜兩可的許諾,王成賢也不好再「逼人太甚」。

  他笑著端起手邊茶盞,分幾口,將茶喝的只剩下了個碗底,便起身,拎上了自王氏那裡「饒」來的點心食盒,跟兩人告辭離去。

  德平伯府出身的人,從不會因禮數不周,而惹人詬病。

  李嵐起,當然也不例外。

  他笑著起身,朝王成賢深揖一禮致謝之後,才緊一步上前,側身,為其引路出府。

  在得翎鈞「傳喚」之前,他不會去德水軒叨擾,給自己找不自在。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也不能去別處,做有助於拉近自己與翎鈞關係的事兒,比如,去城外的,他妹妹的嫁妝莊子,勸同得了翎鈞看重的朱時澤節哀。

  ……

  燕京城外,李淵茹的嫁妝莊子。

  木屋,水塘,枝頭猶掛著幾個果子的柿子樹,樹下的躺椅,躺椅上半舊的羊皮毯子。

  昔日被損毀的情景,像是被人特意還回了原樣,又像是,從未隕落於數年前的那場大火。

  初到莊子的時候,扶棺而來的朱時澤,微微滯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復了之前的冷峻神色,只吩咐了下人,將棺材搬進木屋的正堂里停放,就一個人,坐到了柿子樹下的躺椅上。

  因之前數年,朱時澤一直與嫡妻李淵茹不算親密,所以,他此時有這般舉動,也並沒讓隨行的人,覺得有什麼奇怪或不妥。

  「許是七少爺不想跟這生前,像杏仁糕一樣粘人的女人共處一室,才寧可跑去屋外的柿子樹底下吹冷風,也不進屋來烤火罷!」

  「可不說呢!這大冷的天!」

  「我聽說,這女人,惹人煩的厲害,七少爺出門應酬,晚歸些時候,都要使下人去催促。」

  「記得前幾年死了的那個,臉毀了一大半兒的李氏麼?就是為了娶她做平妻,害七少爺跟定國公府決裂的那個!我聽說,就是這個女人,把她給害死了的!」

  隨行的幾個下人,一邊議論著,一邊拿金紙,折起了葬禮上會用到的「元寶」。

  他們對李淵茹毫無尊敬之意,甚至,連一句「少夫人」都不願喚她。

  「死者為大。」

  「她還沒過頭七,魂兒還沒走遠呢。」

  「你們這般議論她,就不怕給自己惹麻煩!」

  一個常年跟在朱時澤身邊兒伺候的小廝,頗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橫放在了正堂里的棺材。

  說實話,他並不討厭李淵茹。

  雖然,他家主子,總是對她不冷不熱,還時時嫌她嘮叨。

  可她總是能「巧合」的出現在,應該她出現的場合,或親自,或使院子裡的下人,去幫遭人刁難的朱時澤解圍。

  冷時的暖湯,熱時的扇子,雨時的油紙傘,雪時的斗篷,自她嫁進門來,便再也不勞他們這些,在朱時澤身邊伺候的下人們操心,多年來,從未有過一次疏漏。

  他只是個下人,總也猜不透,他們家少爺,到底嚮往什麼樣的良配。

  但他覺得,若能於有生之年,娶一個李淵茹這樣,將所有心思,都用在自己身上的妻子,應是一件幸福至極的事。

  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不從來都是,故事裡,人人稱羨的婚配的樣子麼?

  想到這裡,小廝不自覺的,把目光越過了開敞的紙窗,往院子裡看去。

  見朱時澤竟只將羊皮毯子往身上裹了,就一聲不吭的,縮進了柿子樹下的躺椅里,他便急急的放下了手裡,折了一半兒的金紙,拎了一件斗篷,快步出了木屋。

  若少夫人還在,怎會允少爺,就這樣躺在冰天雪地里?

  然現在,不,應該說,以後,都該不再有機會聽到,那獨屬於她的,北地的女子才會有的,帶著三分調侃的責備了才是!

  「柔兒!」

  「我就知,你會看不得我這樣!」

  斗篷帶來的溫暖,讓朱時澤本能的從躺椅上彈了起來。

  待看清,來的人,是自己的小廝,而非李淵茹,他的眸子,不自覺的露出了失望的黯淡。

  在南疆生活過的人,大都對死人還魂這事兒,抱有遠多於北方人的偏執。

  朱時澤在南疆軍中帶過幾年兵,乍到時,沒少聽軍中的老醫士念叨,還沒過頭七的人,放到太陽底下曬曬,沾些陽氣兒,許還能活過來。

  他原本,只當是軍中醫士狡黠,沒本事救人性命,便胡編亂造這麼一通,以鼓舞士氣,使兵將悍不畏死。

  直待後來,軍中有兩個被毒蛇咬了的兵士,因藥石罔效咽氣,被放到太陽底下曬了三天之後,又莫名其妙的活了過來,他才是不得不信了。

  「柔夫人,早就不在多年了,少爺。」

  被朱時澤錯當成意中人,自西北撿回,娶為平妻的李姓女子,因不記得自己名姓,而被他「取名」為李柔兒。

  因此,在朱時澤院子裡服侍的人,都會稱她為「柔夫人」。

  朱時澤口風極嚴,小廝自無從知曉,他此時所喊的這個「柔兒」,並非他們尋常里稱呼的那位「柔夫人」,便只當他是被人於睡夢裡吵醒,發了癔症所致。

  「我做了個夢,夢到她活過來了。」

  被小廝這麼一答,朱時澤便回過了神兒來。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沒對他所稱的這人的身份,詳加解釋,只深深的吸了口氣,往木屋的門口方向看去,順帶著改了口,「淵茹還好麼?棺木的蓋子,可有打開?停棺的位置,可能被陽光曬到?」

  「停棺事宜,都由著少爺的吩咐安排了。」

  「小的見正堂里風大,便自作主張的,往正堂里多燃了兩個火盆,給棺木里,多加了一條錦被。」

  這小廝,也是跟在朱時澤身邊多年的。

  李淵茹活著的時候,都未見他有過如此細心的待她。

  此時,乍一聽他問詢,便忙不迭的,跟他告罪了起來。

  已嫁的女人死後,需要等過了頭七,才可封棺入葬。

  若遇夏天,需往棺木旁邊放置冰盆,以防屍體腐壞,遭路人評議不吉,冬天,則需要放置火盆,以防筋脈緊縮,壞了皮相,惹娘家人詬病。

  這是常識。

  所以,他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

  但這會兒,聽朱時澤先是突然喊著已故的「柔夫人」驚坐而起,又莫名其妙跟他問他們家少夫人的屍身安置情景,他哪還敢,不一一稟明?

  「你叫,什麼名字?」

  之前,府中內務,皆有李淵茹打點,朱時澤除了極少的幾個,日日跟在身邊伺候的人,是記得稱呼的,哪還用多記些無關緊要之人名姓?

  此時,忽覺這小廝做事,頗合自己心意,打眼瞧去,又覺得眼熟的厲害,便隨口,跟他問了一句。

  「小,小的周,周知。」

  聽朱時澤問自己名姓,小廝頓時便被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生怕是自己之前所為,不合朱時澤心意了,挨了責罰。

  府中之人,無不知七少爺,對那位早死了好幾年的「柔夫人」,眷顧頗深,又傳聞,那位「柔夫人」是遭了李淵茹這正房夫人所害,才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

  莫不是,七少爺剛得了那位「柔夫人」託夢,要報復這新死的正房夫人,讓她魂消魄散?

  「周知。」

  「你做的很好。」

  「以後,就跟在我身邊兒伺候罷。」

  朱時澤輕輕地點了點頭,伸手,往周知的左肩上拍了三下,便掀了羊皮毯子,借力站起了身來,移步,往木屋正堂而去。

  他滿心想著,要讓李淵茹在她心心念念的地方,多曬曬太陽,看她是不是也能像那兩個中了蛇毒的兵士般死而復生,卻忘了,此時,正值隆冬,開敞了房門的正堂,冷如冰窖。

  還好,這名喚周知的小廝機靈,給她加了火盆和錦被,不然,她豈不是要,剛吸了陽氣醒來,就又被凍死在棺材裡面!

  「淵茹跟了我這些年,沒享過幾天安穩,如今死了,還要遭我這般疏忽對待。」

  「今日之事,算是我欠了你人情,日後,你有需要了,可以來找我討還。」

  朱時澤的步子很大,只隨口說著話的工夫,就已走到了數丈之外。

  他鮮少對人許諾,但今日今時,卻似較尋常,大有不同。

  被朱時澤的話,蒙了一頭霧水,待回過神兒來,便見他已快到了木屋門口,周知忙不迭的從地上爬起來,小跑著,往朱時澤身邊,追趕了過去。

  看來,有些事情,還是得眼見為實才好,不能盡聽謠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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