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人給皇宮送了信,告李妃留朱堯媛在德水軒治病,翎鈞便著人,在三皇子府,給朱堯媛備下了暫居的房間。【Google搜索】
朱堯媛終究是有封號的公主,住在德水軒,易招人口舌,只能委屈她,每日往返於城裡的三皇子府和城外的德水軒。
但饒是如此,朱堯媛依然開心異常。
因為這樣,便能每日都見到萬敬初,每日,都與萬敬初談琴論音,而不用再時時提防,步步謹慎的,戒備宮裡的那諸多「牛鬼蛇神」。
柳輕心給朱堯媛配了湯藥,每日責萬敬初給她盯著煎熬,萬敬初嚴謹,每次都能把火候和時間,掐的不差毫釐。
朱堯媛喝的暖心,只覺得澀口的湯藥,也變得香甜起來,倒也省了柳輕心麻煩,不用像盯著其他病人般的,時時跟她嘮叨囑咐。
在朱堯媛的幫助下,柳輕心用兩天時間,熟絡理順了燕京豪門的盤根錯節,這期間,歸京的李虎躍跑來德水軒,跟她登門致謝,被她使立夏,阻在了門外。
「算日子,那李虎躍,該卸掉手上的夾板,再來拜訪了。」
將手裡的一張,新寫好的譜子,遞給朱堯媛,柳輕心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
前一日,她聽朱堯媛彈琴,「嘴欠」的評論了兩句,其對情景領悟有誤的地方,便被那兩個「琴痴」給抓住,以「不給演示,就不離開你房間」為威脅,硬迫著彈了一遍高山流水。
不曾想,前一晚,連哄帶騙才離開的兩人,還真就,「一大早兒」的,跑來繼續跟她「請教」了。
她覺得兩人好學,又都有些天分,便又隨手,彈了一首之前時候,她自己寫來打發無聊的曲子,給他們拿去玩耍。
「這曲子,奏得真是妙極!」
「待我們回去好好的練了,再來叨擾嫂嫂指點!」
朱堯媛如獲至寶,小心的把柳輕心謄出來的新曲譜捧在手裡,細細的看了三遍,才小心的遞給萬敬初,由他謹慎的折了,裝進了腰間荷包。
「有些東西,是需要自己悟的,旁人指點,終究只是外力。」
「你能將《鳳求凰》彈出催人淚下,卻無法將《高山流水》彈到絕妙境界,便是此理。」
柳輕心活動好了筋骨,便迴轉身,走向了一直低著頭,在書案上寫寫畫畫的翎鈞。
這廝,是不是有些不對勁兒?
尋常里,恨不能貼在她身上才好的人,今天怎……
翎鈞面前的宣紙上,已鋪了大片墨色,雖還未及完成,意境卻已天成。
他畫了一片蒼茫的山,山下,有一個村子,村子裡,燈火闌珊。
柳輕心靜立案側,看翎鈞以忘我之境,往畫上添置草木,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他在畫,她之前所彈的那首曲子裡的意境,以及,與她寫這首曲子時相類的寂寞和渴望。
彼時,她正隨師父,居山中修習醫道,她們住的那座山的山腳,就有這麼一個人口稀薄的村子。
那時的她,總喜歡在夜晚時候,坐在懸崖上,讓兩條腿自然下垂,默默的數村子裡的點點燈火,幻想白天時,同她一起玩耍的那些小夥伴,在如何幸福的,膩歪親人身邊,手舞足蹈的,講白天時的見聞。
「你知道麼,輕心,那幾日,我遭朱翎釴追殺,重傷藏匿山林,入夜時,就是看著這樣的景象,百無聊賴的跟諸天神佛一一許了願。」
「讓他們佑我不死。」
「佑我有朝一日,舊仇得報。」
「佑我尋得摯愛,不負此生。」
「總之是,所有能想到的好事兒,悉數都許願了一遍,生怕自己一覺睡去,就成了野狼口糧,再也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說到這裡,翎鈞稍稍停頓了一下。
然後,拈了一支新的湖筆在手,在硯台的另外半邊兒,研了一方金墨。
「我不知,是哪位神仙,聽到了我的祈願,將你送來。」
「但我跟你保證,輕心,有生之年,絕不放你回天上去,也絕不准任何人,自我身邊,將你奪走。」
說著話的工夫,翎鈞已研好了金墨,往紙上,點了璀璨星空,然後,在紙的空白處,填了一闕小詞。
「哪個不長眼的,敢從你這『煞星』手裡搶人啊?」
「這得是,活得多膩了,才能幹出這種,跟自己過不去的事兒!」
笑著嗔了翎鈞一句,抬手,往他的腦門兒上,輕輕一戳。
柳輕心知道,翎鈞是個極沒有安全感的人。
許是之前時候,失去了太多的關係,他總想著,要攥緊雙手,留住自己現在擁有的,但這就像手握細沙,抓得越緊,越易失去。
敵人,聰明的敵人,永遠都會找弱點下手。
而他的敵人里,顯然,並沒有太多蠢貨。
「你這女人!」
「我跟你訴衷情,你,你卻跟我插科打諢!」
被柳輕心的這兩句擠兌,惹了個面紅耳赤。
翎鈞滿眼無奈的撂下手裡的湖筆,捉住柳輕心戳自己眉心的手指,送到唇邊,輕輕的咬了一下。
不得不承認,柳輕心的這句「擠兌」,遠比許諾和安慰,更讓他安心。
人棲於世,得遇知己,已是三生幸事,更遑論,是這知己,還是能伴他此生的妻?
「我心悅你,輕心。」
「此生不長,唯盼,莫離莫棄。」
翎鈞聲若蚊蠅,待說完這話,便驀地紅了臉頰,將頭低垂了下去。
這番表白,由心而發,生出的太過突然,以至於,他連個準備,都沒來得及做,就一股腦兒的,把話說了出來。
可待這會兒,話說完了,冷靜下來的他覺得,該拿個什麼東西出來,送給他家娘子當做這番表白的信物,才是尷尬至極的發現,他的身上,壓根兒就沒帶著什麼像樣的,能當做信物來送的東西!
「好啊。」
瞧出他尷尬的柳輕心,笑著答應了一聲。
然後,便佯裝未知的,把目光落到了他之前畫好的那副山色圖上。
「晚些時候,讓立夏尋人把這畫裝裱了,留到咱倆壽終正寢時候,與其他葬品,一同入棺。」
「嗯,你說,裱個什麼顏色的底子好?」
聰明的女人,永遠知道,要在外人面前,給自己的夫君留足面子。
而正杵在這房間裡,興致勃勃的盯著他們二人「觀察」的朱堯媛和萬敬初,顯然,也屬於這「外人」範疇。
「赤色。」
「大明朝,是火德之朝,向以赤為尊。」
「我好歹也是個皇子,贈自己摯愛之人的信物,自然,該配個赤色的底子。」
大明朝的國姓是朱。
受司天監觀星卜言影響,連對子嗣的衣飾言行,都以符合五行之中的火德之相,為最優考量。
而縱數大明朝的歷朝帝王,除了那重文輕武,被自己叔叔攆下皇位的建文帝,更是無一人,不是火相命格。
翎鈞也是。
只不過,為了對嘉慶皇帝,他的祖父隱瞞,他這天生反骨,於命相上,會弒君奪位的不詳之人未死的事兒,他明面兒上的生辰八字,被改成了比朱翎釴還小的年月。
「我也覺得赤色好看。」
柳輕心笑著點了點頭,接受了翎鈞的這番誠意。
他尚未被立為儲君。
連衣飾,都不敢摻雜過多赤色,以防,遭有心之人非議。
但為了給她最好的許諾,他今日,竟不惜「以身犯險」。
「但全是赤色,怕是會有些沖了畫中意境。」
「你看,裱個銀紋織錦的赤色底子,怎麼樣?」
「找個好織工,單獨織一匹春草紋路的銀紋織錦出來,用不完的,還可以用來包手禮盒子,給父皇送點心的時候用!」
翎鈞願意當那烽火戲諸侯的周幽王,柳輕心可不想當那禍了他「江山社稷」的褒姒。
她師父曾說過。
男人,是利刃,開疆拓土,鐵血戎馬。
而好女人,是劍鞘,既保護他不傷己身,又不會給他過多束縛,礙他前程。
她心悅翎鈞,自然也就想當好他的「劍鞘」,不讓他麻煩加身。
「依你。」
知柳輕心是為他好,翎鈞不禁勾唇一笑,伸手,輕輕的颳了一下她的鼻子。
男人,終究不如女人心細。
這些年,他獨自打拼,吃了多少虧,遭了多少無妄之災,只有他自己清楚。
不過現在好了,確切的說,一切的不好,都已過去。
他也是,有娘子的人了!
認真的觀察過了翎鈞和柳輕心兩人的濃情蜜意之後,萬敬初,便把目光,轉回了朱堯媛臉上。
然後,他便在朱堯媛的眸子裡,看到了羨慕神色。
「娘子,我也給你畫副畫,裱個赤色的底子,好不好?」
論身體力行,萬敬初並不比任何人差。
而論「變身」寵妻狂魔的資質,他甚至,比翎鈞,猶有過之。
畢竟,斷念樓的歷代門主,都是痴情種子,他可以算得上是十成十的「根正苗紅」,而翎鈞祖上,咳,算了,世間帝王,又有幾個,是能把持的住初心,只與一人攜手,又只與那人白頭的呢!
「敬初喜歡畫畫?」
「擅丹青,還是工筆?」
聽萬敬初要送東西給自己,朱堯媛不禁喜出望外。
她原本以為,萬敬初只是擅琴,不曾想,他竟還有旁的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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