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的搖了搖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無錯章節閱讀】
十五翻身上馬,直往燕京南門而去。
他家三爺,翎鈞,是個嚴謹而守信的人。
翎鈞收留他的時候,曾跟他許諾,待將來,他有了權勢在手,定幫他報仇,讓那個朱時彤,為自己的惡行,付出代價。
彼時,翎鈞勢弱。
對此,他本未報太大希望。
但這些年來,翎鈞一直在履行對他們的承諾,他們中的許多人,都已大仇得償,只欠餘生,對翎鈞效死以報。
儘管,翎鈞從未要求過,讓他們效死,但他們,卻無一不是心甘情願。
下一個,該是立夏了吧?
畢竟,那程向前,比成國公府,要勢弱的多,好對付的多。
而且,初冬時候,那傢伙,還不知天高地厚的,雇了殺手,想致他家王妃和小少爺於死地。
以他家三爺的脾氣和對王妃的仔細,安能允那程向前,在他頭上動土?
三皇子府的令牌,本就因翎鈞的「惡名」,在燕京無往不利。
加之如今,沒了朱翎釴這個對手,朱翎鈴又閉門謝客,翎鈞在燕京的聲勢,自然也不可避免的水漲長高起來。
之前,翎鈞勢弱時候,許多名門世家都不甚看好他,與他鮮有走動,如今,見他有望被立儲,才想著要與他交好,又哪裡能一時半會兒,就尋得著合適門路?
從十五離開三皇子府開始,就有各大世家王族的人,開始跟著他。
他在城裡繞了一圈,甩掉了七八波,卻發現,跟上來的人,遠比被他甩掉的,要多得多。
無奈之下,他只得放棄在城裡甩掉尾巴的打算,徑直往燕京南門而去。
「爹,娘,三爺待我很好。」
「你們在天上,一定要保佑他,得償所願。」
回頭,看了一眼天上飛著的幾盞,不知是哪家孩子放的孔明燈。
十五在心裡念叨了一句,便拉緊韁繩,催馬匹放開了速度。
他得儘快回江南去。
……
冬至比十五晚走幾個時辰。
因為要走一大半兒的夜路,近道兒難行,易傷了馬匹,他只能沿著大路,直奔燕京。
走到半路,遇上急忙忙從燕京回返的十五,便忙拉住韁繩,跟他打了個招呼,囑他儘快回去。
聽冬至說,江南那邊,只剩了初一和立夏,十五本能的擰了下眉頭。
初一有腿傷,立夏的功夫,又偏向於陰柔,暗襲尚可,對敵的話,怕是以一敵三都難。網
小鎮旁邊,就是江南大營。
在江南大營里歷練的,除了德平伯府的庶子李素,還有成國公府的庶子朱雁回和魏國公府的嫡子徐維賢。
他走之前,德平伯府的李素,已與翎鈞有過走動,但成國公府的朱雁回和魏國公府的徐維賢,卻一直在按兵不動。
在如今這個,局勢瞬息萬變,諸多勢力虎視眈眈的時候,他如何能放心,讓翎鈞那身子尚未恢復好的人,在這種,完全看不清套路的危局裡「獨處」!
想到這裡,十五便本能的,揚起了鞭子,往馬屁股上,狠抽了一下。
任十五急趕慢趕,燕京到江南,終究路途不近。
拂曉時候,跑了一夜的馬,終於載著十五,到了小鎮的入口。
小鎮很小。
雖有不少做貨商的,從外地趕回來守歲,但小鎮的人口,仍未過千。
冬天,不需操持田裡營生的人們,習慣睡個懶覺。
但覺少的孩子們,卻耐不住寂寞,一早兒就掐了各自的焰火和年節時新得的小玩意兒出門兒,同自己的夥伴們玩耍。
孩子們中的一些,認識十五,知他是良醫坊的人,便從鎮子入口,就開始追著他,討要糖果。
見小鎮安靜如昔,知他走的這一日,未曾發生什麼事兒,十五便安心的舒了口氣,跳下馬背,一邊兒跟孩子們玩鬧,一邊兒往良醫坊緩行。
時候還早。
未到開院門時候。
他此時回去,必須拍門,喊醒門房,他家三爺淺眠,前天,又熬了一夜,他不想擾他清夢。
「十五,十五,你為什麼叫十五啊?」
小孩子,總有數不盡的好奇心。
一個從十五手裡討到了糖果的孩子,一邊剝開彩紙,把糖塞進嘴裡,一邊仰起頭,跟十五問道,「是你娘生你的時候,正是十五麼?」
「不,我的名兒,是後改的。」
「我姐被火燒死了。」
「她死的那天,是十五。」
聽孩子跟自己問起名字的來源,十五不禁低頭苦笑。
為了時刻警醒,自己有大仇未報,他在翎鈞給他取名的時候,跟他討了「十五」這個名兒。
他清楚的記得,當時,翎鈞稍稍滯愣了一下,繼而,便點了頭,應承了他的懇求。
「我娘說,自古紅顏多薄命,閻王爺爺,也喜歡長得漂亮的姑娘。」
「你長得這麼俊,你姐姐,一定也很漂亮。」
「我猜,應是閻王爺爺相中了她,帶她去那邊兒享福了。網」
「就像我姑姑一樣。」
「我祖母說,她也是被火燒死的。」
說話的,是個尚未蓄髮的小丫頭,圓圓的臉上,有一雙漂亮的眸子。
她年紀還小,對死這種事,全無概念。
但她看的到,十五說話時,臉上滿溢而出的悲傷。
所以,她決定,用母親和祖母哄她的話,來安慰十五,讓他不要傷心。
「應該是罷。」
「神仙們的事兒,咱們這些凡人,怎說得清呢……」
許是同病相憐,又或是,感激這小丫頭的心地善良,十五微笑著扭頭,又看了一眼這個,走在他旁邊的小丫頭。
「我叫裳兒,住在西邊兒胡同。」
見十五看她,小丫頭笑著揚起頭,伸手,指了指東邊兒,太陽將要出來的方向。
「你家夫人,是個好人。」
「她救了我娘的命。」
「我祖母說,要不是有她妙手,我娘和我弟弟,怕是要一屍兩命的。」
這小鎮,有幾條還算寬敞的街道。
但這些街道的名字,都很匪夷所思。
所有第一次來這小鎮的人,縱是跟人問了路,也難找見,自己想尋的地方。
就比如,小丫頭說的這條,明明是在鎮子最東邊,卻被稱為「西邊兒胡同」的小街。
「夫人心善。」
「但凡是還有救的人,她都不會坐視不理。」
聽小丫頭稱讚柳輕心,十五本能的,便對她多了幾分好感。
雖然,他始終覺得,柳輕心這即將嫁給他家三爺的人,不該再拋頭露面的給人治病,以防落人話柄。
但他家三爺,卻像是全不在意,任由她鬧騰。
罷了,主子們,自有主子們的想法,他這當下人的,只管豎起耳朵來,聽主子吩咐,就足夠了。
「夫人給我們治病,還給我們糖和壓歲錢。」
「她是我長了這麼大,見過的,最好最好的人了。」
嚼完了自己嘴裡的糖,裳兒由衷的感嘆了一句。
但接下來,她說出來的話,卻讓十五,直冒了一頭冷汗。
「這幾日,我們早起玩耍,總見有人,在你家院牆外鬼鬼祟祟的。」
「我想著,那人,一準兒是壞人,便跟他們一起,把各自家裡的老鼠夾子,都偷了出來,趁昨天夜裡,擺到了你家院牆外邊兒。」
「這正準備著,跟他們一起去看,有沒有夾住壞人呢!」
在這些孩子們想來,被老鼠夾子這種東西夾到,一準兒會疼得人哭出聲兒來,且幾天無法下地行走。
他們喜歡柳輕心,不希望她被壞人欺負,便不惜冒著被家人揍的風險,偷了老鼠夾子出來,用他們以為正確的方式,保護他們喜歡的人。
十五承認,他們的這種天真,的確令人感動,但感動之餘,便是濃濃的擔憂。
那鬼鬼祟祟的人,是何許人?
縱是翎鈞的舊傷未能全好,身子還有些虛,卻也不至於,聽不見,牆外往返走動的腳步聲才是。
還有那位顧掌柜。
他家三爺不是說,那位顧掌柜,身手可獨步天下,縱是皇宮裡的高手們,也未必是他一合之敵麼?
他既是已經認了,他們家小少爺做乾兒子,又為何要,放任那些在院外,鬼鬼祟祟,不知是有何打算謀劃的人呢?
不行。
他得儘快,把這事兒,告訴給他家三爺知道,讓他早做打算,以防變數來時,措手不及。
……
良醫坊後院臥房裡,擺棋擺到半夜的翎鈞和柳輕心還未起身。
他們尚未大婚,卻因小寶的存在,不能對外說,他們不適合共處一室。
念著翎鈞身體未恢復完好,睡在硬的地方會疼的難以入睡,柳輕心便讓姜嫂多抱了幾條被子來,給他把床鋪軟,自己,則改睡在了外間的小榻上。
叩叩叩——
姜嫂知道,兩人昨晚睡得不早,本不想打攪他們「纏綿恩愛」,打算讓他們睡到自然醒了,再起身洗漱飲食,奈何十五一回來,就急急的跑來了後院,說是有急事跟翎鈞稟報,讓她喚兩人起身。
「夫人,老爺起了麼?」
硬著頭皮上前,姜嫂頗有些怨懟的扭頭,看了一眼,站在她背後,催她敲門的十五,深吸口氣,抬手,敲響了房門,「十五從燕京回來了,說是有要緊事情,需要跟老爺稟報……」
柳輕心睡的正香,聽姜嫂喚她起身,頗有些不奈翻了個身,用被子,把自己的腦袋蒙了起來。
翎鈞淺眠,雖睡在內間,卻是在聽到姜嫂的喚聲後,一個激靈,從床上蹦了下來。
他了解十五,知他會說,有要緊事稟報,就一準兒是,有必須打攪他休息的理由。
「起了。」
「稍等。」
壓低聲音,回了姜嫂一句,翎鈞便低頭,給自己套上了外衫。
在燕京,他習慣光著身子睡覺,但在這裡,出於對柳輕心的尊重,他選擇了委屈自己,和衣而臥。
快步走到外間,翎鈞把柳輕心和被子一起,抱起在了懷裡,然後,用只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跟她說了一句,「十五有要緊事跟我稟報,我抱你去裡間睡,讓他們知道,咱們是分床睡的,不好。」
翎鈞的懷抱,讓睡夢中的柳輕心頓覺安心。
她稍稍扭動了下身子,換了個讓自己睡的更舒服些的姿勢,發出了一聲極低的,讓人分辨不出,到底是夢囈,還是應承的「嗯」聲,便繼續睡了過去。
將柳輕心送進裡屋,在床上安頓好,翎鈞才快步,走出了臥房。
「我們在院子裡說罷。」
「昨兒睡的晚,輕心累著了,還未起身。」
說了一句模稜兩可的話,翎鈞小心的關好屋門,快步,走到了十五的近前。
他沒有說謊,但別人會不會誤會他的意思……那就是別人的事兒了!
反正,在還不能當真跟他家娘子有肌膚之親前,他也就能像這樣,沾沾嘴上便宜了,不是麼?
翎鈞的話,頓時就讓前來敲門的姜嫂,尷尬的臉紅到了領口。
心裡暗罵了十五一句「誤人春閨的混蛋」,姜嫂毫不客氣的,又給十五甩了一個白眼。
都道是,小別勝新婚,人家夫妻,好幾個月不曾見面了,難得團聚幾天。
他們這些個侍衛,一個比一個討人嫌,白天杵在人面前,絮叨個沒完,晚上膩在人臥房,稟報個沒了,這會兒倒是好,連懶覺,都不讓人睡了,這到底,還給不給人活路了?當個王爺,都得是這麼辛苦,當個王妃,都得是這麼委屈麼!
聽翎鈞說,柳輕心「累了」,「還未起身」,十五也本能的,誤會了他的意思。
小心的縮了縮脖子,本能的,咽了口唾沫。
他家三爺的小氣,可是遠近聞名的,今兒個,他擾了他清夢,耽誤了他……咳,接下來的幾天,他可得消停點兒,千萬不敢犯錯,給他理由和機會,收拾自己才是!
「是,三爺。」
十五的聲音里,本能的帶出了顫音。
他小心的跟上翎鈞的步子,到了院中的石桌旁邊,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在翎鈞開口說話之前,從衣襟里,摸出了德水軒掌柜,九叔寫給翎鈞的回信和三皇子府管家,幫翎鈞整理了的,近幾日,燕京發生的諸多事情的陳述和坊間對這些事的議論,雙手,遞到了他的面前。
「清賢道長說,人不可違天命。」
「還有,剛才在小鎮入口,我碰到鎮子上的孩子們,他們說,這幾日,清晨起身,總瞧見有人,鬼鬼祟祟的,在宅子院牆外晃,他們偷了家裡的夾子,趁天黑,擺到了院牆底下,想以此,來保護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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