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老將軍謬讚的,三爺可不敢瞎信!老奴最不得了的時候,也至多就能以一敵百,還是在易守難攻的山口上,哪就至於,能以一敵千那麼厲害!」
是人都愛聽好話,讓翎鈞這麼一稱讚,剛剛還在失落的老管家,頓時便眉開眼笑了起來,想當年,他也是西北大營里的傳奇人物來著,上陣殺敵,除了姜老將軍,就沒什麼人是能拿人頭比過他的,要不是……要不是他出身庶民,又是被家裡親戚連累了充軍的,這會兒,怎麼也得混個**品的營官來當了!
「王伯盡愛謙虛!老將軍都跟我說了,但是,他帶了一千人去往支援的時候,王伯你還在山口殺的酣暢淋漓呢,身前的那上百具屍體,都快要把山口給堵起來了!要不是還有要緊事兒得去辦,他可真想讓其他人都別動手,就瞧你一個人,能不能把對邊兒的那兩千來號人,都殺個乾淨呢!」
世間男子,多崇尚英雄,翎鈞這從小長在軍營,聽鐵血漢子們傳奇故事長大的人,自然更不例外,他記得,他還小的時候,又一次生辰,姜老將軍給他慶生,問他可有什麼願望沒有,他就是回答的姜老將軍,待將來,他要成為王伯一樣厲害的大英雄。
如今,話猶在耳,王伯已經頭髮花白,他,也幾不可能,在將來的某一天,成為王伯那樣以一敵百,讓敵人聞風喪膽的英雄,現在的他,就像是被綁縛住了羽翼的鷹,想要飛起,卻怎麼都不能。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兒,翎鈞便移步去了刑室,打算去一邊察看穀雨和立夏的審訊成果,一邊等外邊傳來「好消息」。
穀雨跟他稟報的時候說,他去往良醫坊的時候,遭了殺手跟蹤,那殺手武技極好,連他都沒能發現,是他進了良醫坊的院子之後,一位姓顧的先生,據說是柳輕心給小寶認的乾爹的人,出手取了那殺手的腦袋,才沒給院子裡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這事兒,他剛才擔心立夏和冬至還沒回來的事兒,就隨便聽了一耳朵,沒來得及琢磨,這會兒,仔細想了起來,才是突然意識到……他壓根兒就不知道,柳輕心還給小寶認了一個乾爹這事兒!
而且,若當真如穀雨所說的一般,他連蹤跡都未能發現的刺客,那……那刺客的身手,起碼,也該是在他朱翎鈞之上的,而要輕輕鬆鬆,大氣都不喘一下兒的殺掉那刺客……那姓顧的,至少得是能有高那刺客三層以上的功力和本事……
有這麼一個人保護良醫坊,固然是個好事,可……他對這人完全沒有了解,可不怎麼讓他歡喜,他是個謹慎的人,不喜歡有他不知道的東西,存在於他在意的人附近,柳輕心是他心喜的人,他怎麼可能允許,有那個姓顧的,那麼一個未知的存在?
這事兒,得徹查!
而且,還不能讓柳輕心知道。
不然,萬一讓柳輕心覺得,是他不信任她,可就太傷感情了。
對,就是這樣!
刑室里,幾個被審問的人,都已經承受不住折磨,把自己背後的主子供了出來,在他們背後吩咐的那人,果然就是像翎鈞猜測的一樣,正是德平伯李銘。
「讓他們畫押。」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翎鈞滿意的揚起了唇角,衝著穀雨使了個眼色,就自顧自的走向了那幾個已經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兵士跟前去,跟他們「策反」了起來,「不是我說你們,你們……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怎做事情,都不長腦子呢?」
「我朱翎鈞再怎麼不濟,也是我父皇的兒子,那李銘再怎麼位高權重,也只能是個女兒已經死了許多年的外戚。」
說到這裡,翎鈞稍稍頓了頓,一邊觀察幾人臉上的表情,一邊很是替他們「惋惜」的嘆了口氣,「我父皇敬他,他是德平伯,是一品大員,我父皇對他厭煩,他就一名不文,屁都不如,這事兒……你們總能想的明白罷?」
被翎鈞這麼一「教訓」,幾個本就受了重刑,對他滿心畏懼的兵士,頓時,就更慌,跟後悔莫及了起來,眼神飄忽,渾身發抖,瞧樣子,真是恨不能立刻就暈厥過去,不用對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才好了。
「你們……想不想將功補過?」
幾個兵士的反應,讓翎鈞頗有些意外,但即便是如此,他也還是繼續往下跟他們問詢了起來。
於理,被派出來做這種不光彩事情的人,都該是家中死士,被人捉了,也能咬緊牙關,打死都不招認的那種,就像……之前時候,翎釴前來刺殺他的那些,被審問上十幾天,都能不招的……
雖然,那些人是翎釴,這些人是李銘,不可能完全一樣,但……這麼輕而易舉,就招認了自己的東家,是不是有些太詭異了?
那李銘,好歹也是帶過兵的人,手下兵士,怎會這麼慫?
「想,想的,請,請三爺給,給指條明路!」
「請三爺明示!」
「想!想!」
聽翎鈞說,可以讓他們將功補過,幾個受審的兵士便忙七嘴八舌的跟他應承了起來,翎鈞相信,要是不是他們都還被綁在架子上,這會兒,一準兒朝著他撲過來,舔他靴子的可能都有!
「穀雨,你告訴他們,該怎麼做。」
翎鈞最不喜歡的,就是沒有骨氣的人,瞧這一群兵士,個個慫的惹人煩,他本能的就不想再多看他們了,扭頭,跟穀雨吩咐了一句,就順手拎了他們畫完了押的供詞,出了刑室大門。
看著翎鈞給他呈上的供詞,隆慶皇帝本能的,便擰緊起了眉頭。
德平伯,李銘。
他原配嫡妻的父親。
得他恩典封了爵位的,當朝一品大員。
這耳光,真是扇得響亮!
「這事兒,朕知道了,那些人,你看著處置罷。」
隆慶皇帝沉默許久,然後,才長長的嘆了口氣,把那供詞團成了一個紙球,丟進了手邊的火盆裡面,半點兒要對那些人審問的意思也無的跟翎鈞說了一句,「德平伯再多不對,也是你昔日嫡母的生父,他已經上了年紀,難免糊塗,待這次事情終了,朕會找個合適的機會,讓他告老還鄉去的。」
「父皇仁德!」
翎鈞再好的脾氣,面對隆慶皇帝這樣的態度,也忍不住聲音裡帶出了惱怒情緒。
李銘這耳刮子,都朝著他的臉上扇了,在隆慶皇帝看來,這還只是「上了年紀,難免糊塗」,是不是以後,李銘帶人謀反砍了他翎鈞的腦袋,他這當父皇的,也還能說出,他既往不咎了?
在隆慶皇帝面前,翎鈞向來都是個百依百順的好兒子,這一下子鬧起了情緒來,自然是毫無意外的,就讓隆慶皇帝懵住了。
「鈞兒,你剛才……說什麼?」
隆慶皇帝輕輕的咽了一口唾沫,看向翎鈞,緊擰的眉頭,讓他的整張臉,都顯得有些扭曲,「你剛才……」
「兒臣說,父皇仁德!」
翎鈞是動了真怒,所以,對隆慶皇帝的態度,自然也就頗多不耐,「江山是父皇的江山,父皇樂意送給誰,那是父皇的事情,翎鈞不過是個上不了台面的庶子,有什麼資格對父皇的英明決斷指手劃腳!」
平日裡不常說話的人,突然說了什麼出來,更容易讓人當回事兒,平日裡從不發火的人,突然惱怒生氣起來,也跟容易引起旁人的重視,這是大部分人都會有的本能,隆慶皇帝,自然也不能免俗。
翎鈞從未跟隆慶皇帝發過火,所以,他這一時的惱怒,自然是毫無意外的就引起了隆慶皇帝的在意,一番細細思量之後,當然就琢磨出了不對味兒的地方。
翎鈞是他的兒子,有他血脈傳承的人,德平伯李銘是他的臣子,受他恩德,才能在燕京立足的人……是誰給了他李銘如此大的權力,這樣對待翎鈞的?!
李銘,仗著得自己的厚待,就這樣對待翎鈞,這……真的只是老糊塗了?
這根本,根本就是在打他朱載垕的臉,根本就是沒把他朱載垕放在眼裡!
想明白了這一點的隆慶皇帝,當然不可能再對李銘這「國丈」繼續容忍下去,他是皇帝,一國之君,一切敢不給他面子,敢不把他放在眼裡,敢妨礙他名垂青史的人,都得付出代價,而李銘之前對翎鈞做的那事兒,卻恰恰好,就符合了這三樣的全部!
「你這孩子,怎這麼沒耐性,我話還沒說完呢,就惱起來了!」
隆慶皇帝是個好面兒的人,自然不可能在翎鈞這兒子面前,承認自己錯了,考慮的不周詳了,佯裝生氣的「教訓」了翎鈞一句,就又接著往下說,把自己的話給圓了起來,「我跟你說的,只是明面兒上,讓人說不出來咱們不是的做法!真正要怎麼收拾那老不死的,咱們還得從長計議!」
「父皇英明!」
隆慶皇帝的突然改口,讓翎鈞稍稍有些意外,但仔細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因由,忙不迭的應承了他一聲,喜上眉梢起來。R11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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