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帶走沈姨娘

  瀾翠捧著點心回來的時候,裴若雪與蘇杳已經離開了長秋院。

  幾個丫鬟正在收拾被推倒的盆景,和滿地的花泥。

  機靈點的丫鬟趕緊上前喚了聲:「瀾翠姐姐。」不等她問便把裴若雪如何逼迫姜稚離府之事說了出來。

  擔心她護主心切又趕緊勸道:「姐姐不必去向王妃求情,姜姑娘離府之事已經稟過王妃。」

  意思就是王妃沒有阻攔?

  瀾翠心底一沉,趕緊進了院子。

  一進門就見春桃已經收拾好了包裹姜稚抱著雪團站在一旁,一副隨時要走的模樣,頓時嚇白了臉驚道:「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姜稚知道瀾翠是謝宴辭的人,聞言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裴姑娘讓我離開王府,以後我就不是你的主子了。」

  瀾翠聽著臉色又白了幾分:「姑娘,你不能走……若是殿下知道了,他也不會讓你走的。」

  姜稚以為瀾翠害怕被謝宴辭問罪,凝起眉心安慰她道:「你無需害怕,裴若雪既然鐵了心趕我走,必定已經有了應對王爺的說辭,況且王妃也是知情的。有她們頂著,王爺不會怪罪你的。」

  瀾翠急的直搖頭,她哪裡是擔心被謝宴辭問責,而是姜府也不是容身之處,況且她又長的貌美。

  裴若雪這樣做是將她往火坑裡推。

  姜稚卻不管瀾翠的想法,與春桃一人背著一個包袱,抱著雪團就往外走。

  「姑娘——」

  瀾翠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道身影越走越遠。

  聽雨閣內,蘇杳歪在軟榻上,一個小丫鬟正跪著給她的指甲染蔻丹。

  聽到下人的稟告,有些詫異的挑了眉頭:「她竟真的走了?」

  「是的,奴婢親眼看著她出的王府,只背著兩個包袱,其他什麼東西都沒帶。」

  蘇杳蹙眉沉思。

  裴若雪能夠事成只不過是仗著謝宴辭不在府,若等他回來還不知要鬧成什麼樣。

  畢竟那人渾起來,誰的情面也不講。

  這回不說裴若雪,恐怕江心月也要跟著倒霉。

  蘇杳輕嘆一口氣,裴若雪有嘉貴妃護著,江心月身後有丞相府。

  只有自己是個孤女誰都指望不得。

  窗外枝葉隨風晃蕩,地上光影交錯。

  蘇杳慢慢的直起身子對著跪在的丫鬟說道:「你去匣子裡拿一百兩銀子,交給姜姑娘。若是她有需要你相助之事,便幫一幫。」

  「姨娘,為何——」

  「裴若雪與江心月都不了解殿下,我若是她們就不會幹這等蠢事。你且等著,這府里還有一場好戲。」

  「現在對姜稚賣個好,說不得日後還能救你家主子一命。」

  小丫鬟似懂非懂,拿著銀票出了門。

  蘇杳在府里越發小心謹慎自是不提。

  出了王府,姜稚先找了一處客棧暫住。

  那客棧位置不顯,客人較少。

  掌柜的是一個帶著孩子的寡婦,沒什麼威脅。

  隔壁又住著京府的衙役,瞧著也算安全。

  進了廂房,姜稚緊緊的關上房門。

  現在當務之急是趁著她被趕出王府的消息還沒有散出來之前,抓緊將沈姨娘接出姜府。

  姜稚散了髮髻,讓春桃重新梳妝,將貴重些的首飾都戴上,又換了一條更為招搖顯眼的裙子。

  春桃將梳子沾了點梔子花頭油,知道姜稚的打算後有些擔心:「姑娘,奴婢的那個同鄉並未出府報信。若是姨娘身上未出疹,又怎麼將姨娘帶走。」

  「事已至此見機行事罷,若是再等下去就真的沒機會了。」

  春桃知道姜稚煩心,便住了嘴。

  將長長的頭髮綰了個繁複的髮髻,又從包袱里拿出一個海水玉赤金冠,搭著泰景藍紅珊瑚耳環。

  蛾眉淡掃,薄施粉黛。

  瞧著不像是小妾,倒比高門貴女還要體面幾分。

  確定不會叫王氏看出破綻,姜稚帶著春桃出了門。

  老闆娘正在櫃檯上撥弄算盤,聽見姜稚下樓,下意識抬頭看去。

  只一眼便愣住了。

  姜稚被瞧的有些臉紅,那老闆娘也沒多說什麼。只囑咐姜稚早些回客棧,她一介女流又只帶著丫鬟,走夜路怕是不安全。

  姜稚謝了她好意,抬腳出了客棧,剛下石階就見一個看著眼熟的小丫鬟候在門外。

  那小丫鬟等到了姜稚不由的面色一喜,趕緊上前說道:「姜姑娘,奴婢是蘇姨娘身邊的丫鬟翠玉。姨娘擔心姜姑娘一人在外手頭拮据,特地讓奴婢送了這銀票過來。」

  她手心裡攥著一張皺巴巴的銀票,殷切的看著姜稚。

  姜稚沉思片刻,沒有拒絕,接受了蘇杳的好意。

  如今她身上沒有能讓蘇杳圖謀的東西,若以後要帶著沈姨娘離京,一路打點下來,確實需要不少銀子。

  見姜稚收下銀子,翠玉鬆了口氣,又斟酌道:「姨娘還向交代奴婢過,若姑娘有需要奴婢的地方儘管開口,只要是奴婢能做到的,必盡力而為。」

  翠玉的話點醒了姜稚。

  她上下打量翠玉一眼,不同於春桃帶著些孩子氣。

  翠玉一看就是學過規矩的大丫鬟。

  不由眼神微動,讓她附耳過來,細細叮囑了一番。

  來到姜府的時候,已經日頭西沉。

  姜府大門緊閉,姜稚叩響了門讓人通傳,足足等了兩盞茶的功夫,王氏才帶著人姍姍來遲。

  「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她眼神閃爍像是有些不自然。

  姜稚知道王氏幾日前還在讓沈姨娘在佛堂撿佛豆,以為她心虛,便沒有多想隨口說道:「昨晚做了噩夢,心緒難平,想著回來看看姨娘。」

  「夢而已當不得真。」王氏乾笑了兩聲:「剛才還讓丫鬟給沈姨娘熬了湯藥送去,想來她已經喝了湯藥歇下了。」

  王氏站的位置極巧,剛好將打開的一條門縫堵住。

  姜稚心跳漏了一拍,有了不好的預感。

  「既然歇下了,我也不打擾她,隔著帘子看一眼就走。」姜稚用手推門,卻不想門早已被幾個婆子自內抵住。

  頓時冷笑起來:「怎麼,嫡母這是不許我進門了?」

  「還是也不將王爺放在眼裡?」

  「你不必動怒,不讓你進府是為你好。今日不能開門,若想看沈姨娘等五日之後罷。」王氏臉上沒了笑,往後退了兩步,一副不想與姜稚多說的模樣。

  抵著門的婆子想將門關上,奈何姜稚的手放在門縫處,若強行關門怕是會傷了她,一時間僵持不下。

  「姑娘,要奴婢回王府叫人來麼。」

  翠玉上前兩步,剛好能讓門內的人將自己看個清楚。

  王氏正準備離開,聽到翠玉的聲音抬起了頭。見是個陌生丫頭,又看她穿著打扮十分不一般,頓時猶豫起來。

  半晌,咬著牙道:「你若想去看沈姨娘便去吧,只是我提醒你一句,她身上出了毒疹近不得人。你現在在宴王身邊伺候,馬虎不得,別到時候傳了疹子,哭都沒地方哭去!」

  姜稚原本還擔心沈姨娘有性命之危,聽到王氏說到毒疹又稍稍安了心。

  沉默幾妙眼中閃過掙扎之意,強行繃著臉道:「我既不知便罷,知道了哪裡不去看看生母的道理。嫡母放心,我小心些就是了。」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王氏也不再阻攔,示意婆子打開了門。

  姜稚原想去沈姨娘的院子,王氏卻開口說道:「她自得了染病後,我便差人將她換了個院子。」說到這裡,王氏沒有看她的眼睛,聲音輕的像嘆息:「地方你也知道,就是西邊院子的那處廢宅。」

  聽到王氏將沈姨娘趕去廢宅,姜稚的表情攸的凌厲起來:「那處宅子廢棄已久,門窗廊柱皆已腐朽,怎能住人?」

  「你不必怪我,讓她搬去廢宅也是你父親的意思。」說到姜父王氏臉上的忐忑消失:「得了毒疹的人,只要用過的東西皆要厲火焚燒什麼都不能留下。沈姨娘住著的院子當時修繕的時候用了不少銀兩,難道眼睜睜讓它荒廢不成?」

  姜稚心繫沈姨娘,不願與王氏多說。沉著臉向廢宅走去。

  姜父到底念著幾分情,沒有將事情做的太絕。

  滿院子的雜草都被處理過,連門窗都重新貼了窗紙。

  這讓姜稚滿腔的火氣,稍稍平息了一些。

  房門大開著,可能屋子裡的人也沒想著這個時候還有人來正厲聲訓斥道:「剛給換的褥子,還沒一會兒就髒了,你是成心折騰人吧。」

  「若不是夫人心善讓我來伺候,你以為我願意來?」

  「喝?喝什么喝!再好的藥你喝得下麼!除了糟蹋東西你還會幹什麼。」

  「怎麼也不索性死了,老奴還念著你的好。」李嬤嬤拿著沾了藥汁的褥子,罵罵咧咧的出了門,一抬頭正好看見姜稚與王氏,頓時嚇得肝膽俱裂。

  「二姑娘,夫人你們怎麼來了?」

  被姜稚撞了個正著,王氏臉上掛不住,於是將矛頭對準了李嬤嬤:「大膽奴才,我讓你好好伺候沈姨娘,你就說是這般伺候的?!」

  姜稚不耐煩看她們二人做戲,不顧王氏的阻攔徑直進了屋子。

  屋子裡除了簡單的桌椅,就是一張半舊不新的床榻。

  沈姨娘仰著臉睡著,露出的皮膚皆是大大小小的紅疹。

  聽到有人進了屋子還以為是李嬤嬤頓時害怕的一縮,看清是姜稚,大驚失色就想從床上起來。

  「你來做什麼?!」

  「姨娘,我來帶你走。」姜稚紅了眼睛,上前兩步緊緊抓住沈姨娘的手腕。

  這一握才察覺沈姨娘瘦的厲害,手背上筋脈鼓起,看著嚇人。

  沈姨娘自然不願。

  她來這廢宅就是等死,哪裡肯拖累姜稚。

  又恨她不聽勸阻進了屋子,焦急恐懼之下,狠狠打了她兩下,哭著道:「你父親自會照料我,我哪也不去!你為何總是這般不聽勸,你是要逼死我才肯罷休麼!」

  姜稚本想將沈姨娘吃了藥才會出紅診之事告訴她,可瞧著她的樣子又改變了主意。

  硬著心腸道:「姨娘這幾日還沒看明白,父親留你在廢宅就是等著你自生自滅,就算如此你也不願意離開?」

  「姨娘總是覺得拖累我,難道留在姜府就不是拖累?姨娘好好想想,嫡母以你相脅,逼著我做下多少事情。」

  「你以為我願意去王府做妾是為了什麼,是真的貪圖那榮華富貴嗎?」

  沈姨娘渾身一抖,不可置信的看著姜稚,本來就沒有血色的臉更呈灰敗之像。

  姜稚心中難過,卻也知道若不捅破那層紙,不將所有道理說透,沈姨娘是不會聽的。

  沈姨娘嘴唇抖了兩下,在她眼裡宴王除了名聲不好,配姜稚已經是綽綽有餘。

  錦衣玉食,奴僕成群有什麼不好。

  她不解姜稚哪裡來的怨氣,若是宴王真如傳聞所說嗜殺成性便罷了,可她瞧著他對姜稚明明是極好的。

  所以在知道王氏想將姜稚送去王府後,沈姨娘心裡其實並不是那麼抗拒。

  她知道王氏厭惡她們母女二人。

  就算不去王府做妾,姜稚也不會有一門好親事。

  與其在尋常人家做正妻吃苦,倒不如去富貴人家做妾享福。

  世上男人皆好美色,只憑著外貌,姜稚就能過的很好。

  可現在她卻說自己拖累了她。

  「你若嫌我拖累於你,只等著我死了便……」

  「是,只等著你死了,嫡母再用你的牌位要挾我,再用你的屍身要挾我。」姜稚漸漸冷笑:「與其被要挾一輩子,我何不現在就跟著一起死了。」

  「姨娘覺得呢。」

  沈姨娘終於說不出話來。

  她像是認了命,低著頭喃喃開口:「橫豎你現在已經進了這屋子,說再多又有什麼用,我跟你走就是。」

  姜稚抿了抿嘴唇,暗嘆了口氣。

  她也實在是沒了法子,再由沈姨娘在姜府呆下去,還真會被王氏蹉跎死。

  只等著出府後,再好好向她解釋就是了。

  姜稚扶著沈姨娘下榻,這回她沒拒絕。正蹲下將繡鞋擺好時,床腳墊著的東西引起了姜稚的主意。

  長長的,看著像是個牌位。

  得知姜稚要帶著沈姨娘出府養病,王氏沒有多加阻攔。

  只差人拿來一個披風擋住了沈姨娘的病容。

  在她看來姜稚硬要找死,她也沒道理攔著。

  人各有命。

  姜稚操心著沈姨娘離府之事,卻不知瀾翠已經收拾了細軟,只等著天黑便偷偷出府奔黎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