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下作

  姜稚驚魂未定,偷眼看去。

  只見謝宴辭怒目圓睜,表情都帶著股猙獰之色。

  扶在她腰間的手微微顫抖,像是強行將心口的火氣壓下去。

  「哭什麼哭,你倒是還有臉哭。就你的嘴金貴,喚一聲本王,還能要了你的命了?」

  又將姜稚上上下下看了一遭,沒看到傷處,忿忿的甩開了手。

  姜稚的腿還軟著,冷不丁腰間一松,身子就往下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就這還不忘用袖子遮臉偷偷抹眼淚。

  謝宴辭看得又好氣又好笑,伸出手將姜稚提溜起來,咬牙啟齒道:「現在知道丟臉,剛才怎麼不怕死呢。本王府上那麼多人,就你他媽的能折騰!」

  挨了罵,姜稚也沒還嘴。

  畢竟剛才的確是自己做錯了,若不是謝宴辭出了手,她還真讓馬給踹死了。

  姜稚不坑聲,謝宴辭的臉色緩和了幾分。

  用手拍拍踏雪,說道:「還騎嗎。」

  緩過勁兒後,姜稚也不再哭了。雖然眼睛還紅腫著,臉上已有了堅毅之色。

  「騎。」

  這回她不再逞能,而是讓謝宴辭扶著上了馬。

  謝宴辭在前牽著韁繩,兩人在樹蔭底下走了幾遭,倒也漸漸得出些趣味來。

  「踏雪十分有靈性,它會嗅著你的味道,然後記住你。」

  姜稚壯著膽子摸了一把踏雪油亮的皮毛,馬兒打了個鼻響,由她去了。

  「我想自己試試上馬。」

  謝宴辭並未阻攔,扶著姜稚下了馬,又將人拉到了踏雪的左側,分開韁繩理了理馬鐙,耐心提醒她:「上馬後繩子纏一下手,小心些。」

  這人沒了以往的陰鷙暴戾,眉眼專注,平日凌厲之氣化成了柔和,如世間皎月,清輝動人。

  原來他並非展給世人的兇殘成性,也有不為人知的溫柔一面。

  「別愣著。」

  姜稚連忙回身掩下心緒,腳踏著馬鐙,一鼓作氣翻身而上。

  動作利索倒已有了幾分樣子。

  謝宴辭勾著嘴角,臉上露出滿意之色:「行,還不算太蠢。」

  ……

  棚內隔席坐著的公子哥們低聲議論姜稚,說她眉骨艷人,難怪得宴王青睞。

  「我先前還看沈世子將得來的彩頭贈給了姜府的二姑娘。想來也是有意。」

  「哦?沈世子對上宴王府,往後想來有熱鬧看了。」

  「美則美矣,可惜是個庶女。」

  「蕭兄啊,你我同窗數載,老夫子都開明言尊卑雖有序,情愛但無價。」

  「你飲茶飲醉罷,夫子何時說過?」

  啪嗒一聲,全聽了去的姜元寧置下杯盞,眼中妒火燃燒如焰。

  好你個姜稚,慣會在人前賣弄風姿。

  她勢必要好好教訓一番。

  第二場打馬球,場上僅有六人。

  姜稚眼神尖銳的看見姜元寧換了簽,從和她一隊,置換到了對手裡去。

  她懶得搭理這種小把戲,翻身上馬,在踏雪耳邊說道:「踏雪啊,我兩世都未求過馬,你是頭一匹,今日定要好生表現,不要讓他人看了我笑話。」

  想了想又抿了抿嘴唇:「尤其是謝宴辭。」

  馬球賽起初,姜稚騎著踏雪落於人後。

  她換了身輕快紅衣,身姿蹁躚,大抵是許久沒有這般自在的迎風,她只覺心中暢快,前塵往事短暫遺忘,皆拋之腦後。

  新任知府范坤之女范嫻月穩著身下馬,瞪著姜稚那處問:「你不是說你家那庶女不擅騎射,那球我打開了兩次都被她追馬撈上。」

  姜元寧不耐煩的揮著鞠仗:「我哪知曉這小賤人藏著拙呢。」

  姜稚是在後半場時,逐漸察覺姜元寧露出惡相,帶著其餘兩人左右圍著她,不是打杆搶球,便是刻意踩著馬鐙,立身擋在風流眼前。

  她隊有個準頭挺好的小姑娘,前半場揮進了不少球。

  後來避而遠之,不願趟淌這渾水。

  姜稚只能以一己之力,對抗那三人。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比分漸漸被拉平,時間也接近了尾聲。

  她額頭焦急得出了薄汗,心弦崩得就要斷裂,全借著想爭一口氣吊著,才沒被不佳的情緒左右。

  好像又回到了前世,那無數枯寂長夜裡,她孤身一人,

  「姜稚,若是一會下了馬場你願跪地求饒,我便放了你。」

  姜元寧將鞠杖往肩頭一搭,狠厲又帶著得意:「如何?」

  姜稚冷睨了她一眼,恰好抬頭看見了謝宴辭。

  他倚欄而立,手執金花摺扇,輕推扇骨,又兀的攏合。冷冽目光如炬,只盯著她一人。

  見姜稚看過來,眉頭一松,臉上竟又帶了點笑。

  他有意安撫人心,她又怎會不知。

  姜稚將球打得偏遠,調轉馬頭:「不必。」

  見她揚長而去,姜元寧與范嫻月交遞眼神,緊追其上。

  馬球被半道攔截,姜稚還以為姜元寧就要打入風流眼,卻不想她竟是偏了鞠杆,大力揮在球心,勁風裹著馬球直朝奔踏雪而去。

  撞擊下踏雪受驚,鳴叫一聲不管不顧的衝上前去。

  「踏雪!」

  姜稚花容失色,嚇得喉間發緊,連忙夾緊腿穩著身子不被甩下去。她餘光瞥見姜元寧得逞的歡笑,心下更是不甘。

  不甘著道,也不甘就這樣輸於姜元寧。

  她想著,面露了狠色,俯身抱住馬來平衡身子,又拉緊一邊韁繩,讓馬兒轉了方向,杆子堪堪蹭過了馬球。

  第一下。

  其餘人被這受驚的馬嚇得忙驅鞭遠離,生怕被撞得人仰馬翻,一時間沒人敢靠近球了。

  姜稚便借著它沖的勁,第二下打在球上。

  球滾了幾圈,又近了一分。

  她被顛得眼花繚亂,濁氣淤在胸口,忍著吐意在第三下時朝著風流眼打去。

  準頭不夠,運氣來湊。

  她也沒想到自己瞄著揮了一桿,竟是射中了眼。

  眼見姜稚又得了球,幾乎氣急敗壞起來。

  竟不要命的拍了馬,與姜稚並道而馳。

  馬聲嘶鳴,塵土滾滾。

  姜元寧赤著眼,一張都扭曲的厲害:「下作的小娼婦,既然這等子不要臉,那我就幫幫你!」

  說著竟揮桿而起,借著打球的勢頭朝姜稚的臉打了過來。

  「姑娘!」春桃一聲慘嚎。

  已有夫人閉上眼,露出不忍之色。

  姜稚身子一歪,幾乎從馬上掉下來。

  姜元寧動作太快,已是躲不過去。

  不由咬緊牙關,準備硬挺著接過這一下。

  卻沒想到,姜元寧胯下的馬兒一聲長鳴,突然雙腿跪下,栽倒在地。

  姜元寧慘叫一聲,從馬上摔下,落在地上滾了幾遭,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