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當年老侯爺出家前曾勸過他,說亭淵絕頂智謀,唯因這點更不宜繼承侯位,否則易生大變,不入朝堂,做個悠閒的富家貴子,於他未必不是好事,尋常煙火之氣,有助他了解世間疾苦,朝堂陰詭之地,才是萬分危險。
蕭亭淵自己也明白這個道理,不問朝局,韜光養晦,埋首讀書,只在老侯爺出家之後,才在蕭明德疑難之時,略略點撥而已。
想起出家的老侯爺,蕭明德心裡又是一陣嘆息,立即轉移話題,問道:「你今日可有去寺里看望你祖父祖母,他們身體怎麼樣,溫補的藥材都按時吃了麼?若是不夠,告訴我,我再讓小廝送些過去。」
「祖父祖母身體強健,」蕭亭淵站起身,含笑道:「人參鹿茸還有,夏日悶熱,祖父近來進食較少,這些事情我已派人留意,父親耽於朝局,這些事情不敢再勞您憂心。」
「你答話不必如此小心,」蕭明德一笑,「我們是父子,血脈至親,平白生分了。」
「人子之孝,銘記於心,」蕭亭淵繼續笑道,「既不生分,也無僭越。」
這話說出,室內沉寂,兩人不再言語。
言語看似平淡,卻真真是映照血淚舊事。
無他,全因當年,老侯爺膝下三子,蕭明德排行老三,他的兩位兄長都對侯位勢在必得,老侯爺出家後,兩人紛紛求告權貴,私募護衛,玩些陰私苟苟的伎倆,老大更是出格,利用掌家之權,竟然買通小廝在他的茶水裡下毒。
這些事情如何能瞞過蕭亭淵。
他卻沒有告訴蕭明德,只是暗中清理門戶。
蕭亭淵知道蕭明德雖然看不上兩位兄長的做法,但他極重手足,無論如何都是他的兄弟,若非證據十足,僅憑一杯毒茶,他不會全信。
而以蕭明德的能力,他是不可能大義滅親的,他會在發現兄長的狠毒之初,便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兄長們卻只會表面附和,實則如毒蛇一般,潛伏靜待時機。
蕭亭淵不喜歡給敵人喘息之機,哪怕那兩人是他的大伯也不行。
他記得當年他被世人說是命中帶煞,克親之人,他的大伯們暗中嘲弄諷刺的笑聲。
本就無親情友愛,權位更是令人瘋狂,留著只會徒增煩惱,何必無謂心慈。
蕭亭淵在蕭明德入寺送探望老侯爺的那天,下令封住侯府大門,不讓他得知府里的異動。
然後,假扮蕭明德在書房喝下那碗早已被替換的毒茶,大伯以為蕭明德已死,前來查看不知有詐,被倒地的「蕭明德」翻身而起,長劍穿胸而死。
蕭亭淵自己動手取得大伯的臉皮,用特製的藥水浸泡後製成足夠以假亂真的人皮面具,令一身形和大伯相似的侍衛戴上,坐在室內等著來恭賀大伯得手的二伯。
蕭亭淵在屏風後面,目光森涼地看著燃燒著貪婪之欲的二伯,正在對著「大伯」炫耀此番計劃的周密。
他緩緩走出,微笑啟唇,道:「殺!」
蕭明德急急撞開院門時,便看見侍衛橫刀一砍,刺目刀光在空中划過一道血色弧線,帶出湍急奔涌的紅色河流,河流盡頭,是一顆骨碌碌滾落在他腳邊的,和他相貌有著五分相似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