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試探她

  陸存一下馬車,油紙傘隨意一撐,幾乎是跑著進了府。

  「娘子,我回來啦——」

  雨水灌進他的前襟,他卻覺得很熱。

  心是熱的。

  熱烈的感情在胸膛里亂游,在見到她的變成了沸騰。

  咕嘟嘟的,像是要冒著泡飛出來。

  沈雪禾聽到聲音就走了出來,她站在走廊里等他。

  看到陸存這個樣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指著他的手指抖呀抖。

  「你怎麼這麼打傘啊!」

  傻不傻啊。

  傘傾斜在後面,迎著雨就跑了過來。

  青色的官袍黏在身體上,一半干一半濕的。

  她的眼睛彎起,像月牙。

  「來人,給我家官人煮一碗薑湯。」

  她走上前摸了一把他濕潤的頭髮,笑得更歡了。

  明明髒髒的、濕濕的,像一隻狼狽的大狗,但是她一見他就開心。

  ——

  夜晚。

  臨安王府。

  沈雨茗按了按眉心。

  「以後這種事情不用向我匯報了。」

  盛弈並沒有在陸府安插眼線,安插眼線的是她。

  明面上的眼線只有葉瑞蘭一人,暗地裡還有其他人。

  這一點,陸存知道,沈雨茗也知道陸存知道。

  所以,他是在向她示威嗎?

  他是什麼意思,利用她的妹妹來彰顯他的所有權嗎?

  沈雨茗半闔著眼,目光游移不定。

  她的手指一下一下點在桌案上,修剪合適的指甲不小心劃了一下,發出短促刺耳的聲音。

  「去喚沈側妃過來。」

  ……

  雲心閣。

  沈若雲穿的很素,淺色的衣服淡淡的紋飾,乍一看簡直像喪服。

  或許她本來就是想穿喪服。

  空蕩蕩的房間沒有點燈,外面也沒有掛燈,窗簾拉著,很黑。

  下人們提著燈籠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只見沈若雲慘白著一張臉,目光陰森森地看著他們。

  嚇人。

  領頭的丫鬟雙手抖了一下,燈籠「啪」的一聲就摔在了地上。

  「沈側妃,王妃娘娘邀您過去。」

  到底是沈雨茗的人,很快就鎮定了下來。

  聞言,沈若雲面無表情,彎腰拿起了燈籠。

  「走吧。」

  她率先走在前面,眼睛裡映著閃爍的光。

  她不能害怕沈雨茗。

  她也不需要怕她。

  在這個世上,她還需要怕什麼呢?

  她什麼都沒有,也不指望再擁有什麼。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一輩子算是她白得的。

  殿內,沈雨茗斜傾著蠟燭,看著蠟油沿著蠟燭一滴滴落下,凝結。

  「王妃娘娘,沈側妃來了。」

  「嗯,你們都下去吧。」

  待到蠟燭燃了一半後,沈雨茗端著它去看沈若雲。

  燭火很熱,很亮,清晰地照出了沈雨茗陰冷的眼神。

  沈雨茗沒有驚訝,甚至連動作都沒有停滯,用一種家常的語氣和沈若雲說話。

  「我好不容易把你調養好了一些,沒幾天你又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樣子。」

  「有什麼不開心的就說出來,我好替你分擔一下。」

  「雲兒,不要再傷害自己了,好嗎?」

  沈若雲一動不動地站著,仿佛一尊雕像。

  她的神情是高傲的,帶著些許不屑。

  沈雨茗目不轉睛地看著沈若雲,把蠟燭繼續湊近她,火苗的溫度附著在她的臉頰上。

  「雲兒真的很漂亮呢。」

  越來越熱,灼燒的感覺。

  「嘶——」

  沈若雲還是後退了。

  她想,沒有哪個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貌,這不是害怕。

  對,她不怕。

  沈雨茗笑了笑,她愈發有意思了。

  她收回蠟燭,溫柔地撫摸沈若雲的鬢髮。

  「真令人心疼,我這裡有玉肌膏,回頭你拿去吧。」

  「就算怕冷也不能這麼玩火啊。」

  說著,沈雨茗話音一轉,語氣飄了起來,像是從遠處傳過來的。

  「陸存平日裡是怎麼對你的?」

  她直視著沈若雲放大的瞳孔,面不改色地繼續道:「盛弈登基了。」

  前一句是疑問,後一句是陳述。

  沈雨茗非常確信,在沈若雲知道/窺測/經歷過的那個未來,盛弈必然登基了,要不然她也不會硬要入王府。

  沈若雲手指劇烈的顫動。

  「你、你……」

  沈雨茗如何知道這些?

  莫非,她也是重生的?

  是啊,她可以重生,為什麼別人不行呢?

  她回憶起自己換親當日就被沈雨茗揭穿的情景,是不是那個時候她就回來了?

  她怎麼這麼傻,一早就露出來端倪,沒想到沈雨茗隱藏到現在。

  怪不得無論如何她都鬥不過沈雨茗。

  「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沈雨茗眨了眨眼,「你猜?」

  什麼回來,從哪裡回來?

  未來?

  她放下蠟燭,坐在了桌案上。

  很是放鬆的模樣,卻無端地讓人感到威懾。

  沈若雲不自覺地回憶起前世高高在上的皇后。

  端坐著,掌控著,高深莫測。

  她也就見到過那麼一次,可是卻記得那樣清晰。

  沈若雲咬牙切齒地問道:「沈雨茗,你什麼都有了,為什麼還要跟我過不去?」

  「你要你的權力,我要我的寵愛,我還不會和你搶兒子,我難道不比沈雪禾更好嗎?」

  她哪裡值得她這樣針對她,她又比不上沈雪禾有魅力,更不會對她產生威脅。

  沈雨茗冷斥道:「你也配和她相提並論。」

  真是長膽子了,怕不是想死在這裡!

  沈若雲仰臉大笑,笑得刺耳。

  「是啊,她什麼都好,就是命短。」

  果然……嗎?

  沈雨茗垂下了眼眸,心臟劇烈地收縮。

  疼痛,仿佛渾身被撕裂的疼痛。

  「能為她日後續命的珊瑚靈很快就要被當今皇后用了,哦,或許已經用了。」

  「其實你應該慶幸她死了才對,否則你這個皇后位置不一定能坐穩。」

  沈雨茗,你有什麼好驕傲的。

  在感情上,你也不過是個失敗者。

  「空有高貴的身份和無上的權力,卻連男人的心都留不住。」

  「沈雨茗,你上輩子當真可悲!」

  沈雨茗眉頭微蹙,注視著沈若雲,仿佛在觀察一件奇異之物。

  「盛弈的心,那是什麼好東西嗎?」

  她都有權力有地位了,要盛弈的心做什麼?

  沈若雲這話說的當真可笑,好像一個女子必然要依靠別人的愛來肯定,否則無論再成功,在她的眼裡始終都是失敗的。

  這種觀念實在惡臭,像是從棺材裡埋了幾百年剛被挖出來一般。

  沈若雲面帶嘲諷:「你就嘴硬吧,你如果不在乎盛弈,為什麼不去救沈雪禾呢?」

  明明和我一樣在嫉妒,裝什麼好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