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敢去

  「這女人又從哪裡弄來了錢。」有小童嘀咕道,「顧不得吃喝的,竟然修起房子來了。」

  正說著話,一個道姑忽的呀了聲。

  「快看,快看。」她喊道,伸手向門外指。

  門大開著,一眼可以看到外邊的路上,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左右兩隻手都抓著紙鳶走過。

  「紙鳶有什麼好看的?」小童嘟嘴說道,「雖然這時節很少見,但也不稀奇。」

  「不是,那個女子。」道姑說道。

  女子?

  大家都看過去,見一個小娘子迎向那少年,少年舉起手裡的紙鳶給她看,似乎在問可以不可以。

  「哎呀,是那個娘子!」一個道姑喊道。

  「哪個?」小童不解問道。

  「就是那個,在山上,給那位老丈吃糖桔子的娘子。」道姑說道。

  仙人!小童大驚,立刻向外跑去,其他人也忙跟去,連觀主也跟過來。

  「若是那位娘子,就道一聲謝,替那老丈轉達一下。」她說道。

  幾人涌到門外,那娘子和少年已經走開了。

  「這位娘子。。。。」一個道姑要喊,卻見她們去的方向是山上的小玄妙觀,聲音不由戛然而止。

  又有兩個背著泥筐的男人追上去。

  「娘子,草料要午後才能送到的。」他們說道。

  「可別再耽擱了,下午要弄好的。」丫頭說道。

  一行人說著話上山去了,大玄妙觀外的道姑們怔怔看著。

  「啊,那仙人,是住在小玄妙觀嗎?」小童說道,扭頭看師姐們,「仙人才不會住那裡呢!」

  道姑們亦是神情尷尬又些許失望。

  「原來是有了新住客,才要修補房子的啊。」觀主說道,點點頭

  丫頭手裡抓著一個紙鷂先跑進門裡。

  「娘子,娘子,你看這個好不好?」她大聲喊道。

  「我這裡還有大燕子的。」少年在後喊道,舉著手裡的紙鷂也跟著跑進去。

  真是傻子,多大了,還玩這個。

  站在院子看泥瓦匠修補房頂的觀主搖頭撇撇嘴。

  「半芹啊。」她想了想喊道,「帶娘子出去玩吧,這裡亂鬨鬨的。」

  院子裡丫頭應聲是,不多時扶著穿著冪籬的程嬌娘出去了。

  「怎麼飛不起來啊。」

  「娘子,今天沒風..」

  「要飛,要飛。」

  「青梅姐姐我來,我跑的快。」

  接連幾天,山上都傳來丫頭少年以及那傻子的喊叫,空中也有搖搖晃晃的紙鷂,不過飛不了幾下都跌落下來,有一次甚至砸在觀主的肩頭。

  「哎呀,這季節不是玩這個時候,山上也不能玩。」有老匠人說道。

  「無妨無妨,她可不懂那個,只要高興,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觀主笑著說道。

  匠人們這幾日已經知道那個娘子是個傻子了。

  「真是可憐。」他們紛紛低聲說道。

  傻子心智不全,自然什麼都不懂。

  夜色降下來時,匠人們開始收工。

  屋子裡丫頭將一根長長的鑄鐵棍子遞給少年。

  「要把這個按到房頂上?」少年不解的問道。

  「是,當年老夫人說過,娘子住的地方就要有這個,這個叫定神針,有了這個,娘子的三魂六魄就會慢慢的歸位了。」丫頭說道,「是先前那個半芹姑娘走時囑咐過的。」

  這些事少年也懶得理會,反正拿了人家的錢,就給人家辦事,自己第一次掙這麼多錢,覺得成大人了,得意的不得了。

  「好,我這就去。」他說道,抓過鐵棍就走。

  「慢著,悄悄的,別讓人看到,看到就不靈了。」丫頭忙囑咐道。

  少年哎了聲噔噔跑了。

  外邊收工觀主鬆了口氣,一天天的站著看著也是累人的,好在再有幾天就完工了,她讓兩個小童看著人走了鎖門,自己先進屋子裡歇息了,剛坐在墊子上,男人端著酒壺進來了。

  趁著匠人做工,那男人也摸上來了,幫著活泥遞水,當然重活是不肯乾的,別人都走的時候,他磨磨蹭蹭的在後頭,然後就乾脆留下不走了。

  「人還沒走完呢,你怎麼進來了!」女人嚇了一跳低聲喝道。

  「沒人看見。」男人笑嘻嘻說道,滿不在乎。

  再說,有人看到又如何?不干自家事誰會亂出頭啊。

  「來來,仙姑辛苦了,來喝杯酒解解乏。」他笑著說道,一面挨過來。

  觀主瞪他一眼,她倒也不怕,只要沒有人被人堵在床上,誰說什麼又能如何,他們敢說,自己還要告他們污人清白呢!污她的清白,就是污程家的清白,這江州府敢跟北程過不去的人還真沒有幾個呢。

  二人剛斟了酒,就聽房上咚的一聲響。

  「什麼啊?快去看看。」觀主嚇了一跳就要起身。

  「哎,是那些收工的匠人丟了東西又上去了吧。」男人說道。

  是嗎?

  「都走了沒?」觀主對外問道。

  「還有一個。」小童顫巍巍的在外說道。

  男人沖觀主做了個你看我說對了吧的神情。

  「讓他快點,天都黑了。」觀主喊道。

  小童在外應聲是,很快院子裡安靜下來。

  夜色籠罩了小道觀。

  屋子裡燈光昏昏,丫頭看著程嬌娘。

  「娘子,娘子要我去那邊,借一把菜?」她問道。

  「是。」程嬌娘看著她說道。

  丫頭哦了聲,連問借菜做什麼都不問,轉身要走。

  「那男人應該在那裡。」程嬌娘說道。

  丫頭的身子頓時繃直了,她咬住了下唇,但是還是邁步。

  我要你做一件事,你敢不敢?娘子問過她,她也回答過,死都敢,還有什麼不敢的。

  娘子沒有讓她去死,而是讓她聽自己的話,說什麼她就去做什麼。

  「如果,她要請你坐下一起吃酒,你要吃一杯。」程嬌娘繼續說道,「但只吃一杯,她再挽留你的話,你就說,要下雨了你要回來陪我。」

  丫頭下唇都要咬出血了,她不由抬頭看外邊的天,已經接連幾天都是展晴的好天了,熱的都快趕上炎夏了,雖然夜晚風涼無月無星,但半點下雨的意思也沒啊?

  這種太虛假的託辭能讓她脫身?

  但是….

  「是。」她說道,抬腳邁步出去了。

  不長不短的一段距離,丫頭似乎走了一輩子長,但再長也還是有終點的,站定在院門前,夜風裡隱隱送來男人女人的說笑聲。

  丫頭抬手敲門,若隱若現的說笑聲頓時消散。

  「誰啊?」

  內里傳來小童顫抖的聲音。

  丫頭深吸幾口氣。

  「是我,半芹。」她說道,「來借一把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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