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瞬間想起來了,昨夜下雪了。
原本玩世不恭的臉,頓時沒了神采,看向俞思綿的眼神,淡漠了些。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一會我叫蕭七派人送你回去!」
這該死的天氣,最近夜裡怕是少不了風雪了。
他又有那樣可怕的病,真怕傷到她。
俞思綿看著突然變了臉色的人,疑惑地眨了眨眼,明明剛才還那麼開心的,怎麼突然就……
「我一個人回去,你要賴在這裡不走嗎?」
封玄逆抬眸看向她,難得一本正經,「我還要剿匪!」
俞思綿突然笑了,大致猜出他突然情緒變化的原因。
「可是昨夜,人不是都被你殺光了嘛!」
封玄逆的眼皮子狠狠地跳了下,喉嚨艱澀地滾了下。
所以,她都知道了嗎?
「我……」封玄逆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她知道他有病會嫌棄他吧。
他原本就是爛泥里的蚯蚓,而她天生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權貴。
他的過去與她的過去天壤之別。
他何止是會發瘋,他還曾經做過乞丐,當過匪徒,成為殺人不見血的殺手,甚至差點做了小倌。
他污濁不堪的過去,確實配不上她京都第一才女,也難怪所有人都說她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他忽然笑了,很慘澹的那中苦笑。
配他,確實委屈她了。
他原本想問問她,為何會突然來看他,是想他了嗎?如今卻問不出口了。
想著她千里迢迢地趕來,怕是心心念念想見的是那個清風霽月,英俊瀟灑的夫君,卻不成想,看到的確是滿身血污,像瘋子一樣暴虐的自己。
怎麼辦,封玄逆雖然早就知道自己爛透了,但是依舊想在她面前保持一點體面,起碼不要讓她覺得自己是瘋子。
看到下雪,他會發瘋。
知道下雪,他會發病。
無論是發瘋 還是發病,那樣的自己,都太可怕了,他不想讓她看到。
俞思綿拿過來衣服,想要伺候他更衣,封玄逆突然別開視線,執拗地說道:「叫蕭七進來!」
「好!」俞思綿知道他大概是有事要問蕭七,好脾氣的應道。
看著俞思綿單薄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封玄逆突然就覺得,這麼冷落她,會不會跟他鬧脾氣?
可是,俞思綿鬧過脾氣嗎?
似乎沒有,她真的很好,永遠那麼溫柔,甚至有些逆來順受,體貼又乖巧,他從未見過比她更好的女人。
蕭七走了進來,「殿下,你好點沒!」
封玄逆微微蹙眉看著他,沉聲問道,「昨天發生何事了?」
「昨晚下雪了,您發瘋了!」
蕭七的回答,在封玄逆的意料之中。
「她什麼時候來的,可看見我……」封玄逆喉嚨滾了滾,極不情願地吐出那兩個字,「發瘋!」
蕭七搖了搖頭,「那倒沒有!」
聽了這話,封玄逆終於吁了一口氣,還好,沒看到。
但是想到自己這一身的傷,八成是她給包紮的,又蹙了蹙眉,「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昨晚上山了?」
「昨晚你突然發瘋,上了山,等魏舒帶著所有人過去時,你跟山匪打的那叫血流成河,那場面可慘了!」
「魏舒帶人去了山上?」封玄逆聲音拔高些,「胡鬧,那山上有瘴氣!我瘋了你們也跟著發瘋嗎?」
「殿下莫急,娘娘在京都遇見了一個中了瘴氣之毒的商人,怕您在這會遇見危險,於是配置了解藥,親自送了過來,咱們兄弟都是吃了解藥才上山的!」
封玄逆聽了這話,愣住了,她是來給他送解藥的。
「那她是不是不知道我會在雪夜裡發瘋的事情?」蕭七說他沒看見,應該不知道吧。
「殿下,魏舒上山時,娘娘並未問他,您為何突然一個人跑山上去,她很擔憂,但是並不意外,應該是知道你見不得雪夜的事!」
封玄逆蹙眉,鬧心了,她果然什麼都知道,誰告訴她的,大舌頭!
「娘娘跟魏舒說,讓他告訴你,她和孩子在山下等你,要你平安回來!」提起這事,蕭七瞬間就打開了話匣子,「您是不知道啊,當時那場面老壯觀了,殿下您所向睥睨,殺的敵人片甲不留啊……」
「囉嗦!」封玄逆不耐煩地打斷他的,正鬧心呢,說這些有的沒的。
「威武就是威武,就是主子你殺紅了眼,有點敵我不分了,兄弟們差點沒被你一就手都砍了!」
「都說了下雪時,綁住我的手腳,你們怎麼回事?」封玄逆喊道。
「雪下的突然,我們忘了這件事了!」蕭七連忙解釋,他們也不知道老天爺什麼時候會下雪啊,「不過好在殿下是色令智昏的,魏舒一喊,娘娘在等您,你瞬間就停下了動作,嘿,您還真別說,娘娘比聖旨都好使!」
封玄逆:「……」
他沒好眼神的瞪著他,這話怎麼聽都不像是誇他。
不過,他一聽到俞思綿的名字就聽話了嗎?他都瘋成這樣還能記得她?
終究是被她迷了心。
「娘娘見你渾身是血的回來,以為你完蛋了呢,急的眼睛都紅了,差點沒哭了。」
蕭七的話,瞬間讓封玄逆想到自己剛才對俞思綿的冷淡,覺得自己太不是人了,他媳婦千里迢迢地來看他,還給他配置了解藥,如此在意他,他卻對她那個態度,他這也太過分了。
「昨天你滿身是血,是娘娘剪開了你的衣服,給你包紮的,你胳膊上的傷深可見骨,娘娘親手給你縫上了傷口,我看到娘娘手抖顫了,估計是太心疼殿下了,也難為她一個姑娘家,那種情況還能那麼堅強,這若是換做普通的婦人,怕是早就哭的找不到北了!」
封玄逆的嗓子有些乾澀,他垂下眸子,既覺得榮耀又愧疚,他媳婦可不是普通的女人,他媳婦可以彎弓射殺匪徒的,那可不是普通的閨閣女人比的了的。
「今早小翠偷偷告訴我,昨晚你發高燒,娘娘給你擦了一遍又一遍的身子,照顧了你一晚上!」
他這麼說,封玄逆覺得更愧疚了,從來沒有人對他這麼好過,他何德何能,能得到她這麼純粹的愛,他上輩子是拯救了全世界嗎?
「小翠還說啊,娘娘怕你受寒,嘴對嘴地餵你喝了薑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