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舉座微驚。
皇帝沉了眉眼,尚未開口,太子已經不冷不淡地接話:「有什麼是孤也聽不得的?」
這話有些僭越,皇上冷冷地看他一眼,隨後命所有人退下。
蕭琅炎都不得不跟著退到了殿外等候。
大門緊緊關閉,他目光落在沈定珠的身上,只覺得她跟寬闊冰冷的大殿比起來,身影顯得過於單薄。
等待的過程中,蕭琅炎始終面不改色,眼神黑沉得冷漠。
太子在他身旁,幽幽開口:「五弟,沈定珠是你的通房,她要說什麼,你也不知情?」
「不知。」蕭琅炎冷冷回答,也不欲多說的模樣。
太子呵笑一聲:「看來她多半也不是自願跟著你。」
蕭琅炎終於肯遞過去一個正眼,他眼神漆黑,深不見底一般,幽幽詢問:「她親口告訴你的?」
太子啞然,似被人塞了一個核桃在嗓子眼裡,頓時不知說什麼好。
傅雲秋一直淡淡聽著,這會兒才開口緩解氣氛:「也不知沈姑娘能不能平安度過此遭,早知道趙玉圓那樣可恨,我便也不會幫著她說話了。」
蕭琅炎瞥她一眼,並不回答。
太子也沒有接她的話,場面一時寂靜下來,傅雲秋侷促地抿了抿唇。
就在這時,大太監從殿內出來,低著頭匆匆離去。
蕭琅炎微微皺起眉頭,不一會,大太監就帶著菩月公主來了。
「三哥,五哥。」菩月公主生的嬌小玲瓏,鵝蛋臉,杏仁眼。
這會兒看見大家都聚在殿外,面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你們知不知道父皇傳召我,是要做什麼啊?」
還不等蕭琅炎他們回答,大太監已經討好地賠笑說:「公主殿下,皇上傳的急,您進去就知道了。」
等菩月公主進去,大殿的門又緩緩關上。
透過這麼兩瞬的間隙,蕭琅炎看見,沈定珠居然站著回話了。
他幽幽揚眉,冷冽的薄眸中,閃過一絲詫異,轉瞬即逝。
菩月公主進去後,先行請安,隨後餘光看見沈定珠,便大大咧咧地多看了好幾眼。
「你好生面熟。」她說。
菩月公主出生時,皇帝做夢夢到一隻九色鹿闖進他的懷裡,故而相對其他公主而言,菩月更為受寵一些。
所以當著皇帝的面,她也不拘謹侷促。
沈定珠微微抬首,沒有接話,倒是皇帝道:「菩月,去年花燈節,你是否被一人所救?」
菩月公主連連點頭:「是呀,父皇您知道的,那夜回來,我就告訴您了!」
花燈節那天,她貪玩調皮,只帶了兩個宮女就偷偷出宮,沒想到碰上匪亂。
那幾個窮凶極惡的土匪,竟想對她不軌!
幸好有一個姑娘出現,刻意引開了土匪,才將她救了。
但,菩月公主那天只看到了一個側影,慌亂中,她甚至沒有看清恩人的面貌。
皇帝問:「你還記得那日,救你的恩人,穿著什麼顏色的衣裳?」
菩月公主不假思索地回答:「紫紅色的衣裙,鮮艷如火,我記憶尤深。」
於是,皇帝看向沈定珠的目光,才沒有方才那麼嚴厲苛刻。
菩月公主也猜到了,她豁然看向沈定珠,頗有些驚喜:「是你?你就是那天救了我的人!」
沈定珠福身:「正是妾,參見公主殿下。」
菩月公主近兩年都在封地待著,偶爾回來京城小住幾日,便又耐不住性子要出去遊玩。
饒是如此,她也聽說過沈定珠的艷名。
看見如此絕色的美人,一下子和那個傳說中京城第一美艷的沈定珠聯繫起來。
「那夜你到底是怎麼逃的?我後來帶侍衛回去救你,卻都找不到人。」
沈定珠低著頭道:「他們將我逼到了江河邊,我退無可退,只能跳河逃跑,幸而老天垂憐,讓我僥倖逃脫了。」
她的衣服,是那群色膽包天的土匪脫的。
回想那夜,沈定珠眼睫顫顫,全是懼意。
菩月公主同是女子,頓時感同身受:「真是苦了你了,那之後你怎麼一直不肯來邀功呢?我還讓父皇貼皇榜,尋找恩人,你卻也沒出現。」
沈定珠無奈一笑,絕美的面容充斥著無奈。
「公主與妾都是女子,清白大過天,要是主動說出來,只怕對我們的清譽有損。」
菩月公主想想也是,就連皇榜上,也沒有說清楚具體怎麼救的自己。
她母妃嫻妃也說過,此事不得宣揚,以免有心人傳謠,壞女子清白。
菩月公主找到了恩人,自然高興,可看沈定珠恭敬,便好奇地問皇帝:「父皇,她是犯了什麼事了?若是不嚴重,可否看在女兒的面子上,饒了恩人一次。」
皇帝的面色和緩不少,他對沈定珠顧全大局的決定,很是滿意。
故而,他開口道:「自然是要饒的,不僅饒過,還要嘉賞。」
正當蕭琅炎緊盯殿門的時候,終於,門扉敞開,沈定珠的俏影,娉婷出來。
她毫髮無損,且嬌美白淨的面頰上,浮著淡淡的粉,待看見蕭琅炎時,她紅唇抿出一個柔美的笑意。
太子正要上前,卻被蕭琅炎搶先一步。
他將她護在身後,沒有急著問皇帝的處罰是什麼,只道:「這裡風冷,我們回府?」
沈定珠輕輕點頭,嗯聲過後,她回眸看著殿內,菩月公主正在皇帝身邊活潑地講述一件趣事。
她眼底閃過一抹羨慕。
曾幾何時,她也是父親身邊的嬌嬌女。
可是皇上卻毫不留情地對父親下手,讓她失去了父親的倚仗,一夜之間將她變成一個階下囚。
但想到皇帝後來對菩月公主的無情,沈定珠心中唯有冷笑。
一個只在乎權利的九五之尊,真的明白什麼是父女情嗎?
她收回目光,跟著蕭琅炎離開宮廷。
跪在地上的趙玉圓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沈定珠就能這麼輕易地離開,皇上不罰她嗎?
傅雲秋也很是詫異。
片刻後,大太監拿著皇上的聖旨出來。
「奉皇上旨意,罪人趙玉圓,不顧禮教,違背女巡,欺上瞞下,著三日後抄斬;罪人之後沈氏,不卑不亢,賞白銀百兩,以示獎賞。」
皇帝對沈家的好,僅限於此,要想讓他徹底寬恕沈家,還早得很,但也足夠了。
趙玉圓吃驚不小,等到禁衛軍來拖拽她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
「皇上,我是冤枉的,皇上……」
傅雲秋眼神一暗,早知趙玉圓是個沒把握的蠢貨,她說什麼也不會幫她。
而另外一邊,沈定珠剛登上蕭琅炎的馬車,便身子發軟地倒在了他懷裡。
蕭琅炎垂眸,薄唇帶著一抹嗤笑:「終於知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