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珠道了謝,拿掖在衣服里的手帕圍在面上,只露出一雙清澈雪光般的美眸,將披帛搭在胳膊上,便徑直下了馬車。
她順勢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也不知徐壽給的是哪個府邸的,總之肯定不是寧王府,一旦她被人捉住,也不會牽扯到蕭琅炎身上。
皇后的生宴在御花園旁邊的交泰殿舉辦,宴前,皇后恩准來參宴的賓客在御花園遊玩賞景,被眾人視為天恩優待。
沈定珠低著頭走進去,已經聽到花園裡笑聲熱鬧,人影綽約,處處景致四周,都有賓客相聊甚歡。
為了避開熟人,沈定珠抄小道,從御花園裡的一座假山中穿過,她得找個合適的地方,觀察蕭琅炎在什麼位置。
剛出假山,右後方走來一批人,她急忙退回假山里藏住身形。
幾個王爺相伴,談吐甚歡,個個衣著華麗,氣質非凡。瞧見幾個眼熟的面孔,沈定珠又朝後縮了縮身子。
王爺們正說到沈家之事——
「只可惜了沈定珠那等絕色,我聽說她被充為軍妓,本安排人去救她,誰知竟沒有所獲,美人就這樣下落無蹤了。」說話的是宣王,在皇帝的兒子中,排行第二,蕭琅炎是老五。
宣王好色無能,人盡皆知。
有人笑:「二哥府中美妾無數,怎麼還惦記著一個罪臣之女?就不怕真的要走了,父皇怪罪?」
宣王解釋:「按我們晉朝律法,凡充入軍營女子,若有良家願意為她贖身,皆能脫罪,原想將她接進府做個艷妾,只可惜啊,沈定珠無福,遇不到本王了。」
眾人鬨笑著走遠。
待他們離開,沈定珠帕子下的一張芙蓉面氣得發白,罵出一句:「短命的淫棍!」
前世,宣王壽命不長,真是活該。
此時人少,沈定珠輕車熟路地走到太液池邊,藉助層層密密的杏子林掩蓋身影,水上風來,凍得人指尖發涼,怪不得賓客不願往這裡來。
她朝前看去,斑駁的樹影前,竟見蕭琅炎的身影,已經在那裡了,而他面前,站著一個雲襖墨綠披氅的女子,女子低著頭抹淚,悄悄啜泣。
是傅雲秋!
沈定珠一眼就認了出來,她來遲半步,他倆還是見上面了。
傅雲秋哭得梨花帶雨,不知在說什麼,蕭琅炎看著她,面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更要命的,是沈定珠看見,遠處的鎮湖石後,一個宮女正探頭探腦地看著蕭琅炎和傅雲秋的方向。
糟了,是皇后身邊的大宮女!
「王爺!」沈定珠不知哪兒來的勇氣,朝著蕭琅炎喊了一聲。
蕭琅炎和傅雲秋同時看來,沈定珠指了指鎮湖石的位置,那大宮女見被人發現,立刻轉身就要跑回交泰殿去。
沈定珠顧不得許多,提裙就追,她得阻攔這件事,才有資本跟蕭琅炎談條件!
傅雲秋臉色已經白了。
「我們被人瞧見了?」她目光惴惴不安,「方才那個婢女,是沈定珠嗎?為何身影如此熟悉……」
蕭琅炎眼中遮雲蓋霧一般,唯有深沉的黑:「你先回交泰殿。」
之後,就匆匆趕去沈定珠的方向。
而沈定珠已經追上了宮女,她情急之下,直接從後將其撲倒!
一同摔在地上的痛感,讓沈定珠疼得低呼一聲,那宮女竟然立刻大喊小叫起來:「來人啊,殺人了!」
沈定珠見她驚叫不停,一雙美眸泛起心狠的冷色,她抄起一旁地上的石頭,「砰」地一下砸中宮女的額頭。
宮女慘叫的呼救聲戛然而止,霎時昏死過去,額頭上逐漸蜿蜒出一條鮮濃的血流。
沈定珠餘光看見有身影過來,頓時如貓兒般橫去警惕的目光。
幸好,來者是蕭琅炎。
她拍著裙子站起來,指尖還有一絲顫抖,但聲音早已四平八穩:「摘星樓就在附近,宮人都在交泰殿裡忙碌,我們先將她抬到摘星樓,宴後再做打算。」
蕭琅炎不動彈,看了一眼地上已經昏死過去的大宮女。
「為何要幫我?」他問。
沈定珠沒想到他此刻還有這樣「審問」的閒情逸緻。
她絕美的面容透著平靜:「因為我需要王爺幫我家洗清罪名,王爺很快也會發現,您也需要我。」
蕭琅炎不回答,只是耐人尋味地揚起眉梢。每當看見他這個神情,沈定珠就覺得沒什麼好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朝她走來,握住她的手,扣她在懷中。
沈定珠後背抵著他的胸膛,前世二人也常這樣親密相處,不過那都是以前,這會兒她極不適應地動了動。
忽然。
蕭琅炎將一把匕首,交在她掌心裡,隨後,修長的五指緊握,他按著她的手,迫使她蹲下身,將刀尖對準了宮女的心口位置。
他的薄唇,離她的耳畔很近,聲音既像天邊雲那樣縹緲無情,又似乎煙霧渺渺般曖昧。
「要做本王的人,光靠聰明是不夠的,還要有膽量。」
話音一落,他便握著沈定珠的手,直接將那匕首刺入宮女的心房!
宮女只劇烈地抖動了兩下便徹底死去,迅速流淌的鮮血蜿蜒,染髒了沈定珠的裙擺片角,她一瞬蒼白了臉龐,身子也跟著輕輕顫慄起來。
蕭琅炎沒有多餘表情,他只看了一眼沈定珠的反應,輕嗤起來。
「往後跟了本王,你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說罷,他側首喊了一聲:「成廷。」
一道暗影從天而落,跪地拱手:「王爺。」
「將這個宮女處理了。」
暗衛拖拽宮女的動靜,在草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響,不一會,成廷背著宮女的屍首,幾個掠步便消失在杏子林里。
一陣冷風吹來,沈定珠才發現冷汗已經浸濕後背。前世,她宮中有一個宮女試圖爬龍床,蕭琅炎也曾逼迫著她親手殺了宮女。
但沈定珠哭著說害怕,他一邊叱罵她沒出息,一邊舉劍刺死求饒的宮女。
隨後,他將她扔上床,輕笑說只有她能爬他的龍榻。
沈定珠知道,他看似縱容寵愛自己,實則絕不允許她越過他的底線,而他的底線,就是傅雲秋。
所以,蕭琅炎一定是害怕宮女會將事情宣揚出去,對即將成為太子妃的傅雲秋不利,才如此狠心滅口。
她回過神之際,無意中的抬眸,竟見太液湖對岸,有一群人正要經過紅橋過來。
是宣王那群人!
他們顯然已經看見蕭琅炎和她。
「王爺,有人來了。」沈定珠說時,聲線嫵媚清冷,像是打定了什麼主意。
不等蕭琅炎發話,她伸出手,一把拽住他的衣領,將他一起拉去地上。
二人雙雙倒下,他堅硬的胸膛猛地擠了她一下,疼得沈定珠立刻雙眸泛出淚花。
沈定珠皺著一雙柳眉,聲調壓得很低,無端地顯出幾分曖昧和抱怨來。
「王爺,你自己撐著點!」
蕭琅炎眸中揚起淡淡的驚訝,看著沈定珠黑浸浸的眼中,有了一抹耐人尋味。
他到底還是兩臂撐在兩邊,沒有將全身的重量壓過去。
沈定珠伸出白嫩柔細的藕臂,摟住他的脖子,短短一瞬,蕭琅炎已經知道她想做什麼,故而配合地伸手攬住她的腰。
兩人交疊的動作甚是旖旎曖昧。
宣王等人走到附近,就不由得停了下來,他們發出一陣鬨笑的譏鬧聲。
「五弟一向不為女人所動心,怎麼這回倒是急色?」
「五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今日是母后的壽宴,怎能如此不守規矩,在這兒竊玉偷香。」
「呀,她都流血了,五哥,你真不會心疼美人。」
幾個王爺一言一語,說盡嘲諷之話。
沈定珠側著頭,沒有讓他們瞧見自己的容顏,但露出來的細嫩脖頸,和那一雙白皙的藕臂,再配上心口露出來的鼓鼓囊囊的隆丘,早已讓人浮想聯翩。
宣王上前兩步:「這是誰家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