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朱眉在宮中遇到蜘蛛的事,還是傳了出去,京城裡紛紛都有猜測,不知是誰走漏了欽天監的消息,說是宮中毒蟲頻繁,會不會跟皇后有關?
畢竟,皇上為皇后做出了許多破格的決定,例如六宮獨寵皇后一人,不納一妃一妾;又比如皇上提前冊封公主,賞賜封地,其寵愛程度古今罕有,有的人認為,這是破壞了規矩。
蕭琅炎為沈定珠做的種種,在坊間都有了不同的解讀,愈演愈烈,仿佛背後有什麼推手一樣。
最後甚至說成是一種天象預警,有膽大包天的人,故意利用童謠傳唱,將這件事誇張形容,起了個名字叫「蛛禍」。
實則蛛對應的正是沈定珠的閨名。
然而,沒想到風向很快變了,有人發現那天在偏殿裡被蜘蛛落在身上的姑娘,叫秦朱眉,名字里也帶朱。
不知是誰提起她跟鍾家的關係,議論紛紛,坊間開始流傳,所謂的「蛛禍」,實則是天象暗示秦家要幫助鍾家求情,而大家都知道,鍾大人在外面養著許多外室,德行有虧,倘若為鍾家求情,那才是破壞了規矩。
於是,原本鍾大人一家要在月底前往幽州,但朝中不少大臣建議皇上儘快發落鍾大人,以此來平息坊間紛亂不止的謠言。
蕭琅炎「無可奈何」,決定順從臣意,安排吏部敦促鍾大人即刻離京前往幽州,不得再在京中逗留。
沈定珠根本不知道外頭的風風雨雨,她只是覺得怎麼過了兩三天,宮內宮外有關於毒蟲的災禍,就徹底消失了。
隨著鍾家上路,前往幽州,竟再也沒有聲音議論此事。
這日下午,大雨紛紛,沈定珠讓乳娘將蕭不誤抱來瑤光宮,哄著他睡覺。
之前為蕭不誤新找的那個乳娘,不愧是宮女出身,伺候起來很是體貼得當,這會兒她站在床榻邊,看著沈定珠輕輕拍打著蕭不誤的小身子。
她跟著笑了笑,聲音低柔:「小皇子在娘娘身邊,就乖巧得很,都說母子連心,真是不假。」
沈定珠臉上浮起萬般母愛,見蕭不誤睡著了,她將床帳放下來。
外頭大雨傾盆,嘩啦啦地澆著院子裡的滿池粉荷,夏日剩餘的熱氣,被盡數撲滅,唯余陣陣悶風。
沈定珠去了外間,繡翠端來茶盞,她才對蕭不誤的乳娘說:「你伺候的不錯,也細心,還沒問過你,你本家姓什麼?」
乳娘頓了頓,道:「回娘娘,姓陳,只是後來奴婢進宮為宮女以後,就被主子賜了新名字。」
沈定珠瞭然:「本宮以後還是喚你陳乳母吧,跟其餘兩個乳母一樣,本宮打算給你放一天的假,你也幾個月沒看見自己的孩子了吧?明日准你出宮去探望。」
陳乳娘有些受寵若驚:「娘娘……奴婢不用出宮,只想安心伺候好三皇子,家中的孩子有人照顧。」
沈定珠含笑看了她一眼:「都是做母親的,本宮知道,哪有不想孩子的娘?你不用擔心,本宮已經跟皇上說過了,明日准你出宮探望,放心去吧。」
正說著話,門口簾影晃動,蕭琅炎高大的身影從外面進來,身上還披著雨霧。
沈定珠詫異地笑,迎過去:「你下午不是有事要在御書房議政嗎,怎麼回來的這樣早。」
她將蕭琅炎的外袍褪下,交給一旁的繡翠,蕭琅炎拉住她的手往裡走:「朕昨天就忙的沒見到你,難道你不想朕?」
沈定珠眨了一下眼,蕭琅炎忙的時候,還要派人來跟她說一聲,讓她想他了就去御書房找他,奈何沈定珠沒有去。
她只是覺得,夫妻倆天天見,少見一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自己去了,反而影響他辦政。
「想了一點。」沈定珠看見他挑起劍眉,感覺到薄眸里陡然流瀉而出的颯颯烏光,她若是說不想,蕭琅炎恐怕就地能把她吃了。
聽她這麼說,蕭琅炎薄唇才有了笑意,路過方才那個陳乳娘的時候,他側眸看了一眼,神情一閃而過的冰冷。
「不誤在你這?」
「嗯,中午小傢伙不肯好好吃飯,我就讓陳乳母將他抱過來,他是最想你的,方才睡之前,還父皇父皇的喊。」
聽沈定珠這麼說,蕭琅炎果斷起身,去後殿看看自己的寶貝小兒子。
沈定珠坐著等他回來,餘光卻看見,院子裡竟然站著一排排黑森森的禁衛,大雨順著每個人的刀鞘緩緩滴下,竟讓夏日也生出一股秋天般的肅殺。
她怔了怔,狐疑的目光,看向走回來的蕭琅炎。
「發生什麼事了嗎?」沈定珠有些擔心。
蕭琅炎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沒什麼事,你別擔心。」
說著,他抬眼看向徐壽,徐壽會意,對陳乳母道:「皇上有話要單獨跟娘娘說,閒雜人等都退下吧。」
陳乳母低頭告退,徐壽跟在她身後離去,然而,沈定珠看見陳乳母剛走出去,就被站在門口的禁衛一把按住肩膀。
「啊——」她驚恐的叫聲剛傳出來,就被禁衛堵住了嘴,動作利落地綁起來套走了。
沈定珠錯愕的睜圓了眼眸:「這……這是幹什麼?你抓她作何?」
蕭琅炎沉著眸子:「她背景不乾淨,朕派去調查的人已經查出眉目了,最近毒蟲頻繁,是因為有人灑了黃粉。」
沈定珠一愣。
蕭琅炎將查出來的事皆告訴了她,之前蜘蛛泛濫的時候,他沒有多想,直到沈定珠的殿裡和東宮竟然蜘蛛最多,他天生警醒,知道絕不會有這種離奇的巧合。
於是蕭琅炎派人徹查,還真讓他發現,毒蟲不是平白無故出現的,而是有人刻意為之。
瑤光宮和東宮的牆角都有不起眼的黃粉,這種黃粉是坊間專門用來吸引蛇蟲鼠蟻一類的東西,會專門有人要蛇皮,蜘蛛和蟲子那些都是順帶的。
所以,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蕭行徹被毒蟲咬傷了,因為這個姓陳的乳母,之前抱著蕭不誤出來曬太陽,蕭行徹想念弟弟了,就讓她將小傢伙抱去了東宮玩耍。
沈定珠心中惶惶不安:「這種歹人,竟然一直留在不誤身邊,她會不會已經對不誤下手了?」
蕭琅炎抱住她,低沉安撫:「不會,朕昨日讓她將孩子抱來的時候,已經讓太醫看了不誤的身體,她是不會對不誤下手的,因為這樣容易引火燒身,怕我們懷疑她。」
沈定珠氣惱不已:「宮務司那邊選乳母的時候,明明已經徹查清楚了,怎麼還是將這種不乾淨的人放進來了呢?」
「因為這個陳乳母是崔家的人,她剛進宮的時候,就在嫻妃那兒做二等宮女,但不過一個月就被調走,嫻妃將她送到了別處做棋子,後來她如願出宮,不過朕見到她的第一眼,就覺得有些眼熟,可當時到底沒想起來。」
沈定珠喃喃:「嫻妃……」
崔家的勢力倒台那麼久,竟還是有餘孽想要入宮,可這麼一個小乳母,就想掀起風浪,背後難道沒有指使她的人?
蕭琅炎看出沈定珠心中所想:「這些事朕在安排人繼續查,你別為此費神。」
說著,他指腹輕輕地撫過她的眉頭:「別皺眉,朕只想你心情愉悅。」
外面那些腌臢的手段,他都為沈定珠擋下,猶如一座可靠的大山,所有風雨都淋在了他自己身上,而她只需要在他的懷裡,欣然愉悅地活著。
沈定珠默默地看著他:「這件事我可以不問,但是有一件事,我想知道……」
「你問。」蕭琅炎吻了吻她手背,十分耐心地等著她後話。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沉碧疏忽了我的吩咐,沒有告訴宮務司將秦朱眉的名字剔除?」
蕭琅炎挑眉,一聲低笑。
與此同時,繡翠守在外間,皇上與皇后談話,她是不需要待在裡面的。
陳乳母被抓走了,不一會,繡翠看見一個偉岸的身影走進院子,她微微一怔,默默地側開了頭。
西追是來稟奏事務的,見繡翠在外,不由得問:「皇上現在是不是不方便見我?」
繡翠低著頭,悶悶的嗯了一聲,她感覺西追站的太近了,於是往旁邊錯了兩步。
西追疑惑地看了她兩眼,又靠近過去,繡翠依舊後退,見她真的在刻意保持距離,西追沉下了氣息。
「繡翠,你為什麼最近一直在躲我?」